“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了,現在,請你離開我媽媽的墓地可以麼?”寧語昕冷冷地說著,她已經不想正眼看柳惠麗。歲月沒有教會她為人處世,自己也沒必要跟著她這樣折騰。
“哼,你以為我願意跟一個姓寧的人在一起多呆一秒鐘麼?”柳惠麗跺了跺腳,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心花怒放,沒想到這個姓寧的丫頭這麼弱雞,跟那個死鬼寧正慧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彆,如果當年她的對手是眼前這個,早在三十三年前她就已經坐上程家女主人的位置了。
第一回合,柳惠麗完敗寧語昕,她開心的簡直想要放聲大笑。
墓碑前,寧語昕卻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跌坐在墓碑前。
她想要哭,卻又不敢哭,生怕寧老太太在天之靈看了心疼。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臉,然後開始燒紙錢,一邊燒,一邊絮叨。
“媽,你放心,我跟哥,我們都好好兒的,哥每天還是忙著公司的事兒,今天他出差到外地去了,所以不能來給你燒紙,您彆怪他哈,今兒個是七七,您的魂魄可以安安心心離開了,但願您下輩子投個好胎,一世平安喜樂……”
紙錢燒完了之後,她看著湮滅的紙灰,心裡一陣陣地發痛,這世上最親近的一個人從此後就跟她斷了聯係了。
步履沉重地走下山去,天色已經黑透了,在路邊等了好久,也沒見到一輛出租車經過,這個地方,這種時候,本來就是很少有人會來的。
她拿出電話,本能地想要去撥程梓楊的電話,但隨即又想起來,他現在正出差在外地,她一時間犯了難。
正發愁時,山坡上一輛私家車緩緩開過來,寧語昕也顧不得合理不合理,雙手使勁揮動,車子終於在她麵前停下了。
車窗搖下之後,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
“學長!真的是你麼?”寧語昕喜出望外說。
“如假包換,趕緊上車吧。”陶知凡見到她似乎一點兒都不驚訝,他紳士地替她打開了車門,寧語昕感激的衝他笑笑,如釋重負地上了車。
“寧學妹,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程梓楊呢?他怎麼沒陪你一塊兒來?”車子緩緩啟動,陶知凡關切地問。
“啊……我是來給媽媽燒七七紙錢的……我哥出差了,人在外地趕不回來,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寧語昕回頭望了望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的墓地,心裡酸酸的“想到從此就要送走媽媽的魂魄了,忍不住多呆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晚了。”
寧語昕說著,心裡的難過又湧上來,忍不住垂下了頭。
“以後可不能這麼馬虎了,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外麵多不安全。”陶知凡用溫和的語氣說著責備的話。
“對不起,我是一時傷心,就忘了安全了。”寧語昕說。
“對了,學長你怎麼這麼晚到這裡來?”寧語昕轉了話題。
“我奶奶葬在這裡,今天是她去世三周年,所以我過來祭奠她的。她臨去時的時候,堅持要我們喪事簡辦,不讓我們給她和爺爺買墓園,所以,我們隻好尊重她老人家的意願,把她葬在公墓了。”陶知凡解釋道,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傷感。
倆人隨意聊著,寧語昕覺得心頭的傷痛稍稍緩解了一些,忽然,迎麵過來一輛車,車燈打得特彆亮,兩車交錯的時候,對麵那輛車裡忽然冒出一個頭來。
“寧丫頭!你給我滾下來!”程梓楊的聲音魔咒一般響起。
“學長,快停車,對麵是我哥。”寧語昕慌忙說,陶知凡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一腳踩了刹車。
對麵車上,程梓楊不等車子停穩,就衝了下來,徑直繞到寧語昕的副駕駛位旁。
等她下了車,一把將她拽到了自己懷裡,他的動作如此粗暴,以至於寧語昕立刻就明白了他此刻有多麼憤怒。
“哥,你弄痛我了!”寧語昕呲牙咧嘴地想要掙脫他鐵鉗般的掌握。
陶知凡見狀,趕忙跟著下了車。
“程先生,我剛才聽寧學妹說你出差了,沒想到你這麼晚了還趕來給媽媽燒七七紙錢,真是孝順呢。”陶知凡和聲細語說。
“寧丫頭,我記得你們昨天才剛剛在一起吃過飯唱過歌敘過舊的吧?”程梓楊咬牙說,漆黑的眸子裡射出陣陣寒光,害得寧語昕打了個哆嗦。
“哥,我是下山打不到車,剛巧碰到學長,他才捎我一程的。”寧語昕雖然十二萬分地不想跟他解釋,但卻又怕不解釋清楚,讓程梓楊誤會了陶知凡,平白地恨上了他。
“真夠巧的,這麼說,我應該謝謝陶先生讓我太太搭便車了。不過,既然老公來了,我太太自然就不用再搭便車了,陶先生,您請便吧,改日有機會我再慢慢感謝你!”程梓楊陰陽怪氣地說著,還特意把“我太太”三個字咬得真真兒的。
陶知凡情知如果他繼續留下來解釋,肯定會適得其反,畢竟他們倆現在還是合法夫妻,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
當下,他隻能無奈地衝著他們揮揮手,驅車離開了。
陶知凡一走,寧語昕的神情頓時變得冰冷。
“哥,你不想解釋一下麼?你這麼大一個人,還跟我玩兒這一套,你不覺得太無聊麼?”寧語昕憤憤地嚷。
充當司機的馬律師忍不住插言說“太太,您誤會了!”
“我誤會了?昨天我去羅浮酒店吃飯,我哥剛巧就闖到了我的包廂裡,晚上我去唱歌明明沒告訴他,他也知道了,今天我來給媽媽燒紙錢,他這個出差在外的人偏偏又趕巧回來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分明就是他在跟蹤我!”寧語昕指著程梓楊的鼻尖兒說。
“馬律師,你什麼都彆說了,你去車上等我們。”程梓楊不想有外人看著他們夫妻吵架,一把拉住寧語昕的手,徑直往墓地走去。
“放開我!我已經去過了,不想再去了!”寧語昕掙紮道。
“難道你想讓媽媽看著我們吵架的樣子麼?”程梓楊緊了緊手臂,死死摟著她不鬆手。
“哥,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倆在一起其實真的不合適麼?”寧語昕掙紮無果,眼淚刷地掉了下來。
“彆哭,寧丫頭,你彆哭啊!媽媽看到你哭會心疼的,乖,不哭不哭!”程梓楊手忙腳亂開始哄她,每次她隻要一哭,他就覺得那些淚珠子好像一把把小刀子,刀刀都戳得他心痛。
寧語昕原本隻是因為被他誤會而覺得委屈傷心,但經他這麼一哄,忽然就想起了柳惠麗的話,她覺得就算她和程梓楊之間感情沒有問題,有柳惠麗橫在那裡,他們也不可能幸福地在一起,更彆說他們自身的問題本來就好多,矛盾一直不斷。
這麼一想,她更加傷心了,忍不住撲在他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一直以來,寧語昕都是個堅強的女生,平時很少會傷心流淚,就算有什麼難過的事,通常她也隻是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哭,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地哭,還真是比較罕見。
程梓楊被她的一通哭弄得柔腸百結,悔得腸子都青了。
今天他一直都在打吊瓶,整個人燒得昏昏沉沉的,早上掙紮著給寧語昕打了個電話之後,就一直昏睡不醒,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他拿起手機想要給寧語昕發個信息,問問她今天過得怎樣,結果一下子看到了手機裡的備注,這才想起了今天是寧老太太的七七。
想著今天寧語昕一個人去給媽媽上墳,心裡不知道會有多難過,那墓地又偏僻,萬一她上了墳之後回家的時候打不到車,該有多麼危險。
打她的手機,顯示不在服務區,他就更加擔心了。
想到這些,他毫不猶豫扒掉了手背上的針頭,直接招來馬律師,開車送他到公墓。
一路上他都不住地探頭看窗外看,希望能夠看到她下山,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在兩車交錯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對麵車子裡坐著的寧語昕。
等懷裡的人終於哭夠了,抽抽噎噎地打著嗝兒,他趕忙拿出濕紙巾替她擦臉。
“多大的人了,還能哭成這樣?”他忍不住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這是從小到大他做慣了的動作,寧語昕也習慣了承受他這樣表達親昵的方式。
“哥你再笑我,我還哭。”寧語昕孩子氣地說“到時候把你的襯衣全都哭濕了,蹭上了鼻涕眼淚什麼的,你可彆怪我!”
程梓楊噗哧一聲笑出聲來,他見寧語昕還知道開玩笑,心裡懸著的那塊大石頭才慢慢的放了下來。他摟著她緊了緊手臂,柔聲說道“好了好了,哥不笑你,你陪著哥一起去給媽媽燒完紙,我們再一起回家好麼?”
“好。”寧語昕點點頭。
可是點頭之後,她又想起之前答應過柳惠麗要離開程梓楊的條件,趕忙又搖了搖頭。
“哥,我們燒完紙錢之後,能不能先分開住一段時間?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我們的事,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可以麼?”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
“寧丫頭,你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昨天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你忘了你親口說的‘寧語昕愛程梓楊十輩子’麼?”程梓楊剛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衝上來了。
寧語昕聽到這話,隻覺得熱血都湧到了臉上,昨晚他在她身上折磨她的時候,明明已經快要送她到浪尖兒上的時候,偏偏就停下不動,非要她一遍又一遍地說“寧語昕愛程梓楊十輩子”,否則就算憋死也不肯給她,迫於身體對極致的渴望,她隻能投降,他讓她說什麼她就說什麼,最終他滿意了,才完完全全給了她,讓他們倆一起共赴巫山之巔。
誰知道這人無恥到了一定的境界,那種要命的時候說出來的話能作數麼?
更何況,就算她愛他十輩子又能怎樣,他親媽看她的眼神簡直像看蒼蠅一樣,今後她們真的在一起生活,又該如何相處?
“哥,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有權決定我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事事都替我做主吧?再說,你也不是上帝,不是萬能的,總還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吧?”寧語昕又羞又惱說。
程梓楊卻不以為然,自信滿滿“哥的確不是上帝,但寧丫頭你遇到的所有問題,我都會幫你一一解決的,你相信哥,哥有這個能力。”
寧語昕忍不住歎息一聲,不再與他爭辯。她現在無法靜下心來想到底要不要告訴程梓楊,今天她遇到柳惠麗的事。寧語昕能想像到,如果程梓楊知道了這些會有多麼憤怒,柳惠麗是他的母親,寧語昕從內心而言,不希望看到他們走到這步。
倆人一起走到寧老太太墓碑前,程梓楊十分虔誠地焚香燒紙磕頭,臨走時,他對著墓碑大聲說“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寧丫頭一輩子,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她受委屈。”
然後,他拖著她的手,往墓地外的車子走去。
寧語昕聽到他大聲對媽媽說的話,心裡又是感動,又是難過。他們倆明明這麼相愛,為什麼老天就不能讓他們快快樂樂地在一起過日子呢?
馬律師一直站在車邊,擔憂地望著前方,總算看到他們倆手拉手一起回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他殷勤地打開後車門說“快上車吧,外麵涼,彆再凍著了。”
他的話音未落,隻見程梓楊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幸虧他已經到了跟前,不然寧語昕根本撐不住他的體重,肯定會摔得很慘。
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程梓楊搬上了車,馬律師一邊開車,一邊聯係急救中心。
寧語昕嚇得手腳冰涼,帶著哭腔問“馬律師,我哥他,他究竟怎麼了?”
馬律師搓著手,搖著頭無奈的說“唉,太太,其實總裁他今天上午去公司上班的時候,就有點兒發燒,但他還是堅持工作,中午的時候,我發現他臉色潮紅,一量體溫39°,我趕緊把他送醫院去了,那會兒他都快堅持不住了,但他還是撐著給您打了電話,說他出差去了,其實他是怕您擔心。”
寧語昕抹著淚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馬律師也不敢拖時間,他一邊加大油門往城裡趕,一邊見縫插針地解釋“總裁在醫院裡吊了水之後,他就一直睡著,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然後忽然想起了今天是老太太的七七,他擔心您一個人上山,下山的時候打不到車,直接拔了吊瓶就趕過來了,連飯也沒有吃一口,估計剛才又吹了冷風,病情又加重了,這才會暈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