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直晴朗,市內的樓房,街道,附近的山巒,園林,都沉浸在無風無雪,明朗恬靜的環境裡。
聽說好天氣會給人帶來好心情,可對於遠山來說,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糟糕過。
今天的家裡,亂糟糟的,東西翻的那那都是。
看著夫人在整理東西,曉娟和旭東在打包行李,準備去療養院的隨身用品,想著昨天和新任市長請辭時的那種尷尬,想著他多年經營的事業,頃刻倒塌時的那種心痛,特彆想到今天冷月轉身離去時那滿臉的淚水,他的心情就像在蒼茫的大海上,而他坐的那條船沉掉了。
而且那條船沉的非常徹底,連一條繩索和一塊薄板都沒給他留下。
冷月走了,轉身走掉了……她終於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恨他了!可是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呢?反而像個失戀的傻瓜一樣在這裡煎熬著自己?
想到“失戀”兩個字,他不禁苦笑。
這個年紀的人還會失戀,如果被人知道了,一定會被人當成大笑話吧?
可是,比笑話更嚴重的是冷月那裡,在她那裡,我已經成了一個壞人,一個偽君子,大壞蛋,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想念她?
可是冷月,你知道嗎?麵對你,我得用多麼堅強的毅力,來克製那種把你擁抱在懷裡的內心衝動?
你巨大的愛,早已成為我的生命之水!你對我的愛,是真愛,是天使的愛,是以痛苦生以痛苦死的高傲的愛!而這樣的愛,我卻覺得受之有愧,不配擁有!
這樣心心念念著,他又一次來到風景區,來到山上的運動場。
他知道這是冷月上山和下山的必經之路,他要在這裡等她,想最後看看她,或再說兩句話。
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早他一步上山,而往回走的冷月。
如他所願,他又見到了她。
看來她沒有被打倒,她很堅強。
她依然挺胸抬頭的、從容鎮定的、從他的眼前經過。所不同的是,他們的位置轉變了,冷月已不再看他,不再理他,就像一個純粹的陌生人。
他想叫住她,大聲的叫住她,月亮……彆走!彆離開我!彆逃開我!彆折磨我!彆為我那幾句言不由衷的話而念念於懷!我在這裡等你,想你,想最後看看你!
來吧!罵我吧!我是個傻瓜!
我用這麼笨拙的方法來傷害你,又讓這寶貴的時光像流水般逝去……而現在,隻剩下明天一天了!如果再見不到你,今天,將是我們的最後一麵!
看來,我才是你所說的傻瓜,笨蛋加白癡啊……月亮!
這發自內心深處的聲音震得他心靈顫抖……他獨自站在那,目送著冷月,像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
仿佛冷月從他的心腸係了一條繩索,一步一牽引,牽得他心腸陣陣作痛。
遠山所看到的,如此從容鎮定的冷月,實際上是演戲給他看的。因為一離開他的視線,她便止不住那淚水奔流。
她不敢走人多的線路,揀了一塊荒地,躲在一棵大樹下哭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那麼脆弱。是因為今天的遠山就像第一次等她時的那個他嗎?還是他要了命的溫柔目光看得她心碎呢?
此時的冷月,真的希望自己是個白癡,那樣,她就不會有那麼多思想和願望,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和悲傷。
又一個白天到來了。
這是遠山最後一次出現在風景區,最後一次出現在那些熟悉的人麵前。
他來的很早,走了很久,最後,他終於走到了他和冷月約會擁吻過的地方。
他停住了腳步,張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望著前方。
在他們常常靠著聊天的那棵大槐樹下,背靠著一個人,一個他想念的發瘋一樣的人。
他的內心馬上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他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掉下來。
“是你嗎?月亮!”
他聲音沙啞並顫抖著。
這一聲對冷月的呼喚,仿佛來自一個遙遠的天國,又仿佛一下把冷月從夢中驚醒。
她轉過身,麵對著遠山。
她臉上的淚痕猶在,她麵色憔悴而蒼白,而那雙憂鬱的大眼睛卻亮的奇異,像水霧裡的寒星。
她的表情肅穆,麵頰淒美蒼涼。
她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注視他很久很久……她閉上眼睛,一串淚珠滴在衣服上,然後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