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思索著那個小姑娘跟我說的話。
我承認我依然不理解她的思路。
我認為她在堅持一些對自己有害的東西。
但我有些敬佩她的堅持。
明明還我錢會讓她們的家庭更加困難,可她依舊堅持。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選擇一條對自己完全沒有益處的道路嗎?
這還是人類的本性嗎?
我在出租車上思考著這個問題,很快便感覺細思極恐。
我想到我經常不理解亨利教授為何把「全體人類」掛在嘴邊,明明實驗室裡最賺錢的專利都在我這裡,他沒有什麼可觀收益。
可他卻依舊樂此不疲。
比如我經常不理解我的父母為什麼會如此關心我,明明我對他們隻有最基本的禮貌。
我多次給他們錢都被他們拒絕了。
換個角度想……如果他們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呢?
他們以一種我不理解的思路,選擇了一個讓自己既辛苦又沒有益處的活法。
可這是為什麼呢?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選呢?
我很快打斷了思路,我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畢竟很多人似乎都選擇了這樣度過自己的人生。
我越思考就越會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回到家之後,父母又一次迎了上來。
他們問我今天去了哪裡,我讓他們坐下,告訴他們我有事和他們說。
我想直接告訴他們我的病情。
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所以他們理應有知情權。
我死後也有一些事項需要處理,還需要他們的幫忙。
我坐在桌邊,看著他們期待的目光,良久之後……我還是決定搖了搖頭,把話咽到了肚子裡。
之前為了學習人類的生存方式,我會經常看電視劇。
在某個角色得了絕症之後,他們通常都會選擇隱瞞,其給出的理由大多是「不希望家人擔心」。
多麼虛假的理由?
我也隱瞞了,可我卻不是這麼想的。
因為我能預料到我說完之後要麵臨什麼,我會看到他們開始哀嚎,也會回答無數個問題。
這種情況會從現在開始足足持續半年的時間。
他們會整日唉聲歎氣,整日哭喪著臉,整日希望我開心一些。
這時候我理應去處理他們的情緒。
可我不想。
那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
“你這孩子怎麼了?”父親盯著我說道。
“沒事,我不想說了。”我微笑道,“明天開始我或許會出去旅行,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
“天秋。”母親拉著我的手說,“你有什麼事情就說,不要放在心裡,爸媽幫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我大概能想到他們會出什麼主意。
在得知現代醫療手段對我不起作用之後,他們極有可能會轉向玄學手段。
除了給我找來各種民間偏方浪費我的時間之外,更有可能請法師在我身上做法。
如果我的最後半年耽誤在這種事情上麵,我寧可不要這半年。
我已經忍受了將近三十年人類的愚昧,實在不想最後半年依然要忍。
記得大學放假我回家時,親戚得了癌症,親戚的家人找了各種偏方來讓患者在死前感受痛苦。
他們說「偏方比吃藥管用」。
我當時在現場提出了反對意見,我說偏方本來就是老年間看不起病、買不起藥的人研究出來的,所以偏方所使用的東西也都是隨手可得的日常用品。
如果能接受正規的治療、吃正規的藥……誰會退而求其次的用偏方?
把偏方當成了比醫院更管用的東西了,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他們說我歲數小,還有很多事不懂,所以堅持要讓患者每天都灌下大量難吃的湯藥。
包括他死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