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裡,我帶著老大姐多次走後門兒。
一開始動不動就會被保安發現盤問,到後來保安知道老大姐的情況之後也軟了心,每次見到我們老遠走來就主動給我們開門兒。
現在我和老大姐默認是郝佳佳團隊的人,隻要郝佳佳還在這裡排練,那我們娘倆就可以隨意進出。
每次看到一半兒,保安大哥還來問老大姐要不要毛毯。
也算是讓老大姐享受了一把頭等艙的服務。
郝佳佳樂隊的演出也快要開始了,這一個多月他露麵的時間越來越少,看起來十分焦慮,沒想到這小子也有緊張的時候。
據他說,他們都是一群熱愛音樂的青年,隻可惜玩音樂這種事很多時候隻靠一腔熱血成不了事。
這麼多年來他們除了賠錢之外幾乎一無所獲。
於是他們幾人腦子一熱包下了一天劇院,打算在大年二十九的時候做一場告彆演出,算是正式告彆自己的音樂生涯,之後便去各自找地兒上班。
他告訴我,對於一支樂隊來說最可怕的不是告彆演出。
而是連告彆演出都沒有人來買票。
他們不求回本,甚至把門票定到了三十元一張,可他們還是擔心當天隻有稀稀拉拉的十幾個人來給他們送行。
我大概能理解這種無力感,但我畢竟不是玩音樂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我也有我自己的煩惱,雖然郝佳佳幫了我天大的忙,讓老大姐的精神狀態好了不少,可沒承想這一個多月來她每一出戲都認真觀看,卻依然麵無表情。
無論是多悲傷的故事還是多可樂的相聲,她也隻是靜靜地看著。
這一天郝佳佳排練的累了,便給我們娘倆買了早餐過來陪我們一起看戲。
我們吃著早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兒,他告訴我不知道最近哪裡來的消息,說我們胡同兒要拆遷。
“甭聽那些瞎話了,雲山霧罩的。”我咬著包子說道,“我從小到大基本上隔兩年就聽一回,到底誰有能力拆二環裡的院兒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聽很多人這麼說了。”郝佳佳回道。
“有那功夫信謠言,倒不如老老實實看戲。”
“得。”
話是這樣說,隻可惜今兒這戲確實有點兒讓人看不明白了,叫《燕青賣線》。
海報寫的是「戲曲」,不是「京劇」,但演法倒是和京劇差不多,唱腔完了是念白,念白完了接唱腔,中間穿插各種亮相。
我攏共就瞧見倆人兒,一個像是京劇裡的小生,英姿颯爽,演的是燕青;另一個是醜角兒,一身黑衣,名兒我沒聽真著,好像是時遷兒。
這倆都是水滸裡的人,可我沒聽過這故事。
再加上所有的戲曲在我眼裡都差不多,唱腔的時候沒有字幕我就聾了,等到了念白我又接不上劇情,然後又聾了。
到最後我也不知道這燕青賣線乾什麼,也不知道他跟時遷兒吵吵什麼呢。
反觀郝佳佳倒是聽得挺認真,可能戲曲在他眼裡也算音樂。
老大姐就更認真了,她一如既往地盯著舞台目不轉睛,就連眨眼都是百忙之中抽空眨。
看來今天又是平淡的一天,隻期待老大姐彆和我討論這《燕青賣線》的劇情,畢竟我有點聾。
隻見舞台上的時遷兒和燕青好像因為什麼事兒沒談攏,陽奉陰違地互相拱手告彆,隨後燕青退了場,那戲台上就留下了時遷兒。
“這就結束了?”我扭頭問郝佳佳。
“我知道個屁。”他一臉認真地回道。
“嗨!!”
舞台上的時遷兒大喝一聲,看來還有段念白,隻見他捏著胡子,賊眉鼠眼地在戲台上跟著鼓點兒亮相,隨後一叉腰,一舉手,字正腔圓地念道:
“燕青燕青太年輕,妙計全當耳旁風!罷了,小爺我還是喝兩盅悶酒去吧!”
好不容易我能聽清一句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