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於謙用過早飯,便身著新科進士冠服,前去禮部衙門。
按照以往流程,今日乃是朝廷賜宴的日子,即“恩榮宴”。
恩榮宴,又叫“瓊林宴”,皇帝賜宴新科進士於禮部,那是莫大恩榮。
而且這可是皇家禦宴,做飯燒菜的都是宮廷裡的禦廚,即便心中再怎麼不爽,作為吃貨的於廷益,那也是屁顛屁顛地早起,然後趕去禮部衙門。
不過剛剛走出酒樓,他就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那是狀元冠服,處處彰顯了有彆於其他進士的優越感,更為接近文武百官的朝服。
緋羅色袍服,有彆於其他進士的青羅色,二梁的朝冠,一根純金冠簪,青色的垂纓從下巴下繞過,腰帶是六品官的光素銀帶,還有一塊垂著珍珠流蘇的藥玉佩,帽子上還有兩排點翠簪花,也比進士大多了……
於謙看著眼前這位意氣風發笑吟吟的好友,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直接無視了他,裝作沒看見向前走去。
“哎哎,廷益?廷益!為兄等你半天了!”
“哦喲?這不是狀元郎嘛,怎麼有空在這兒閒逛啊?!”
聽見於謙這不陰不陽的調侃,陳循訕笑了兩聲,快步上前與於謙同行。
“廷益啊,莫要再調笑為兄了,你我兄弟二人相識於微末,如今齊齊金榜題名,正是應攜手共進、互相提攜的時候……”
“我區區一個二甲吊車尾進士,哪裡有資格提攜一甲狀元郎啊……”
“於廷益,你差不多行了哈,再這樣陰陽怪氣,為兄就教育教育你,什麼是君子氣度!”
“陳德遵,你真該死啊!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聽見這話,陳循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二人間的隔閡消除了。
兄弟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很快就趕到了禮部衙門。
陳鼎、李貞等人已經到齊了,眾人見麵後也是一陣恭維。
尤其是陳循這個狀元郎,那無異是鶴立雞群,主角一樣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是一片恭維的聲音。
連帶著眾人對他身邊的於謙也多看了幾眼,畢竟這小子太年輕,也太帥了啊!
十六歲的新科進士,堪稱大明朝自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進士!
隻要他不做出蠢事自毀前程,未來大明朝堂之上注定有他於謙的一席之地!
而且這小子命是真好,會試吊車尾,殿試卻沒有,硬生生地卡著最後一名進士出身,這就意味著他未來的仕途,肯定比那些同進士出身要順暢得多!
這一次恩榮宴,對於彙聚禮部的新科進士們來說,乃是最為高興放鬆的事了,所以大廳內一片歡聲笑語。
昨日傳臚放榜時,他們還緊張的不行,今日就完全不用緊張了。
吃吃喝喝,想怎麼放鬆就怎麼放鬆,畢竟他們寒窗苦讀的日子已經正式結束了,即將步入仕途開啟人生下一段旅程。
這三百九十九名新科進士,就是今天恩榮宴的主角!
今日瓊林宴,太子爺與漢王爺均未出席,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帝陛下不在,這兩位天潢貴胄不來,大家吃著喝著也更放鬆些。
這次恩榮宴由禮部尚書王景主持,代為傳達了太子殿下的設宴旨意後,王景也對新晉進士表示了恭喜,然後便分席位開始了本次的恩榮宴。
除了禮部尚書王景外,還有禮部左右侍郎鄒緝曾棨,以及學部尚書解公豹,與學部侍郎陳公甫。
一甲三人,也就是狀元陳循、榜眼陳鼎以及探花郎王翱三人坐一桌,其餘人都是五人一桌。
整個恩榮宴大約擺了上百桌,酒是宮廷玉液酒,菜是禦廚精心烹製的宮廷菜,堪稱瓊漿玉液,山珍海味。
這次恩榮宴沒有讓於謙失望,牛、羊、狗、雞、鴨、魚啥都有,無論是色彩還是口感或是味道,全都讓於謙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作為一個吃貨,他老老實實地履行著職業操守,一門心思地乾飯吃肉。
恩榮宴是為新晉進士慶祝的,吃吃喝喝是主流,很快陳循便起身,主動向王景解公豹等前輩大人敬酒,其他新科進士見狀,也是有樣學樣,按照殿試名次開始了敬酒之旅,直接將宴會氣氛推向了高潮。
唯有於謙於大爺,以及排在他後麵的同進士們,根本沒動。
殿試第一百三十二名,三甲同進士出身第一人,江善文,正愁眉苦臉地看著於謙。
我的親爹啊,你趕緊起身敬酒行不行啊?
你丫這就知道埋頭苦乾,沒見到後麵兩百多位同進士都等著你嗎?
咋滴你是餓死鬼投胎啊,能不能有點出息啊你?
於謙感受到了一道道目光,有些疑惑地抬頭,卻見兩百多名同進士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嘶……
這尼瑪的,什麼情況?
江善文見他滿臉茫然,頓時上前壓低聲音開口道“咳咳,年兄,該你敬酒了。”
“你再不動,後麵的同年們,可就要插隊了!”
於謙“???”
敬酒?
敬你大爺!
吃個飯這麼麻煩的嗎?
於謙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卻不料陳循走了過來。
“廷益,學部與禮部尚書大人皆在此處,你若敢耍小性子,為兄定叫你好看!”
聽到這話,於謙無奈苦笑,隻能乖乖起身,紅著臉走向了王景解公豹那桌。
“唔……末學後進於謙,見過幾位大人,同飲此杯!”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