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興衝衝的跑到城樓上。
看著遠方的火焰,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赤紅大火。
而在火焰之下,有人正在向著京城大門這裡走來。
是之前那個青年……於謙記得他的名字——林玨!
……
保衛京師之戰,像是一場短促而又令人疲憊的夢。
瓦剌退散的時候。
於謙披著鎧甲,看著遠處赤紅的夕陽,打在自己身上。
京師城外,屍橫遍野。
瓦剌大軍,丟下數萬屍體,遠遁逃竄……
火器的硝煙味和血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作嘔。
於謙在夕陽下,斑駁的城牆前,舉起了手。
他振臂高呼。
“京城守住了!!!”
“各地勤王軍,追殺賊寇,不把他們驅除出紫荊關,誓不回轉!”
回應他的,是大軍的憤怒的喊殺聲。
但是京城保衛戰結束之後。
他沒能再見到那個叫林玨的青年。
隻是從西直門的守軍那裡聽說。
昨晚有一個身影,騎著一匹黑馬,從德勝門殺來,手裡搖曳燃燒的火旗,帶領軍心渙散的西直門守軍,奮勇還擊……
同時,他還收到另一個消息。
正統皇帝,在瓦剌大營,死亡——被人削肉剔骨,淩遲斷頭……
此事的最終結果,就是瓦剌大軍,在十月末投降,瓦剌首領,脫脫不花,單獨遣使進貢議和。
但因為英宗之死。
瓦剌來使被斬!
大明邊關,徹底斷絕和瓦剌往來……
而於謙,也終於,褪下了身上的鎧甲。
京城,因為和瓦剌大戰的勝利,全城張燈結彩。
皇宮裡,也一片喜氣祥和。
坐在龍椅上的景泰皇帝,看著於謙,眼神崇敬!
當著群臣的麵,加封於謙為少保!
於謙看著滿朝的喜氣洋洋的文武,卻隻是抱拳一拜。他想起了京師城外的屍山白骨,永遠長眠於地下的大好兒郎。
“四郊多壘,卿大夫之恥也,敢邀功賞哉!”
本來一片喜氣的朝堂,因為於謙的這一番話,氣氛一下降至冰點。
不過於謙不在乎。
京城保衛戰之後。
他的想法,和之前,又有了不同……他不僅想要天下百姓,都能吃飽飯,穿上衣。
他還要大明所有的百姓,終生不受戰亂之苦……而這,比在河東,中原,種田修壩,更難,要勞心勞力,要得罪很多官宦勳貴,甚至會被帝皇忌憚。
但是無所謂……沒關係的。
國家興亡,他已決心,要擔在肩上!
他要做,救時宰相。
他不怕做被孤立,甚至極有可能,不得善終的權臣。
往後的八年。
他繼續勞心勞力。
隻要對大明有所裨益的。
他都願意去做。去操勞。
朱祁鈺和孫皇後不和;於謙,費儘心力,創建團營製。改製軍隊。
禦史因為朱祁鎮身死懸案彈劾於謙;於謙,來回奔波,從瓦剌那邊贖回,被俘難民。
景泰皇帝,廢掉自己的太子侄兒,立自己兒子為太子;於謙收回邊關的,八處城鎮。
新太子七歲離奇早夭;於謙平定湖廣叛亂。
他像是大明朝的免費義工,卻漸漸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他知道自己已經得罪了很多人。
石亨,徐有貞,曹吉祥……還有其他各種閣老,權臣,他的行政,挖斷了太多權貴者的財路。
但是沒關係,大明國力,在漸漸恢複,百姓過得漸漸好起來——這就足夠了。
再孤獨,也無妨,他可以靠著剛硬鐵骨獨力支撐。
此一腔熱血,意灑何地?
直到,景泰八年。
當年,在京城危難之下,被自己推上皇位的景泰皇帝,突然病重,不能上朝。
皇儲未定。
剛剛穩定了幾年的京城,眼看著又風雨欲來。
多年前,正統皇帝,英宗身死瓦剌的懸案,被禦史們,再次拿到台麵上。
自己回家的途中,甚至都聽到有人小聲的討論自己。
“彼日夜分國憂,不問家產,即彼去,令朝廷何處更得此人……”
於謙知道,剛剛穩定的大明朝,又有暴風,在暗處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