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眨眨眼:“這麼快就叮囑上了?”
“必須說,我知道不用,但我還是要說。”
“嗯,說出來心裡舒服不少吧。”
“當然,可以放心喝酒啦,我雖然變了,隻因這個曆史階段不得不變,然而……”
他抄起海碗遙敬江凡:“也正因這個曆史階段,我不能變。”
江凡提杯:“所以我說,你的心已抵達。”
嬴政卻有些感慨:“可惜,壽元抵達不了。”
“我的血,能讓你續命幾十年,多了也不行。”
嬴政搖頭:“既然說過讓這個世界自然發展,就不必了,我從始至終沒有用過你的血,現在更不能。身為這一代的人皇,我不能先讓自己例外。”
江凡輕歎一聲:“哦對了,既然我的寶血都不用,也莫去吃亂七八糟的丹藥……”
嬴無名大笑:“我這般寶體,世上已經沒什麼丹藥有作用。”
江凡微微頷首,終是些感懷:“想到幾十年後,我隻能對著這座地宮喝酒,人生突然好無趣。”
“那就趁現在,多喝點,聽說混沌奇寒,暖暖身子……”
“不如暖暖心。”
“那說句暖心的吧,我會照看好阿姐。”
江凡似乎並未感到意外:“你知道她不會走?”
“嗬嗬,這話說的,總要有個人留下來看著這裡,看著我。”
江凡籲口氣:“重建昆侖吧,有個信仰總歸是好的。”
“歲末,拜祭昆侖。她,為玄凰子。”
“取名號可以,比我強。”
“彆讓她等太久,她可不是天後,能活那麼長。”
“一入太空,誰知道呢,或許我幾年之後就回來了,也或許永遠……”
嬴政打斷他:“你要舍得,就隨便。”
“你這王八蛋!”
“吃乾果,吃乾果……乾喝傷胃。”
“姐夫我傷心!”
這一夜,一如當初在地下室,兩人飲下無數的酒。
但這次,是真的醉了。
嬴政搖晃著舉著酒杯:“姐,姐夫……你配得上天帝,這個世界,本該記得你,希望千百年後,人們看到塵封的曆史……”
江凡大著舌頭:“你,你阿姐,道尊,佛主,顏夫子……每一個人都該被記得……那些逝去的人,他們更應該……”
“是,是啊,我每次抬頭看星空……都仿佛看到他們在我眼前微笑……”
他指著不遠處的滄瀾江:“你,你看……那滾滾大江之水,每一朵浪花,是不是都向他們在笑,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
江凡站起身,扶著城牆,恍惚間,仿佛聽到許多歡歌笑語,看到許多熟悉的麵容。
……
臨江閣。
張之陵依舊坐在那個位子上,駝獅也還是靠著欄杆閉目養神。
隻不過,這次他閉目是因為真的瞎了。
戰爭中,他損失兩隻眼睛,不過高大的身軀卻不再佝僂。
張之陵兀自看著那幅臨江仙出神之際,裴雲錦帶著小青和小荷送上四菜一湯。
“宰輔,臨江閣重建,第一位客人就是您老,裴雲錦幸甚。”
張之陵眼神恍惚一下,才慢慢收回心思。
“回想往昔,仿佛昨日,心生感慨啊。”
裴雲錦微微頷首,麵帶微笑:“然總算江山鼎定,大事了了,您和家祖也能如願矣。”
張之陵頷首:“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然英雄雖去,澤及萬古,若非他們,怎有今朝……”
裴雲錦何嘗不是感慨萬千:“多少豪傑前仆後繼,這波瀾壯闊的英雄史詩,不該被忘記啊……”
張之陵歎息一聲,似萬分遺憾:“然則,他又該被忘記麼?”
裴雲錦沉默,許久悠悠開口。
“四菜一湯一壺酒,天生漁郎定九州,在雲錦心裡,他從來不是天帝,始終是那位江上漁郎……”
張之陵頷首:“他來了。”
裴雲錦嗯了聲:“但不會來這裡了。”
“是啊,他要走……”
裴雲錦輕輕拂袖,坐在一架古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