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過去,越過好幾條狹窄山路,在山路平台上休息時,傑森幾乎要累得昏死過去。
他臉色變得鐵青,看見山路的輪胎痕跡,心中歡喜又驚恐。
他低頭去舔舐輪胎的泥渣,立刻吼出嘶啞的聲音,喉嚨都開始冒煙。
“沒走遠!沒走遠——我們離他們很近!很近啊!泥印子還是熱的!有煙頭的味道,很快了!”
傑森興奮的站起,就立刻兩腿一軟,坐回懸崖邊,差些掉下去。
江雪明死死抓著傑森的頭發——
——把傑森拉到麵前。
兩人的額頭相觸。
雪明隻是說:“你要活著,不然怎麼和我決鬥?”
“哈哈哈哈哈!”傑森用力的呼吸著,非常非常用力,要讓身體的每一個紅細胞都運轉起來:“你說得對!我得活著,不然怎麼為搖滾樂團的人們報仇?!”
小侍者也是暈暈乎乎的,這兩百來米的攀岩運動,就像是直上直下爬了五十多層樓,儘管有兩道山路平台能休息一會,但是缺水的身體跟著臉上的表情一起垮下來了。
太熱了——
——這裡太熱。
熔漿河穀的熱空氣要把他們烤成肉乾。
隻有流星還是龍精虎猛的,二話不說,用一隻手提起傑森,夾住侍者小妹,獨臂往上攀爬。
流星大聲呐喊著:“還沒走完呢!這段路就最後一點點!稍事等候!傑森·梅根和不知道姓名的小美女!兩位乘客,你們現在乘坐的是流星專線!目的地——”
“——送骷髏會的王八蛋回地獄!”
江雪明一言不發,拎著沉重的裝備和槍械,繼續往上爬。
第二段道路結束——
——阿星整個人都癱倒在盤山公路的大道中央,仰麵朝天。
“我的媽呀!我這輩子沒爬過這麼遠,這麼高,這麼熱的山...以前都是越爬越涼快,我都快熟了...傑森!我倆是老熟人了對嗎?”
傑森緩過一口氣,捂著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剛剛從崖壁冒出頭,手指已經扭曲變形,指甲蓋也裂開。
傑森上去拉了一把——
——拉完了才發覺自己乾了什麼事。
江雪明:“多謝。”
“不...不客氣...”傑森挑眉抿嘴,神色複雜。
雪明照常檢查身上的裝備,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緊接著丟給流星一支萬靈藥。把最後一顆廣陵散小籠包也塞進流星的嘴裡。
“活了活了!我活了!”流星像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僵屍那樣,突然站起,“喲西!”
“大佐!彆他媽亂捅詞兒!”江雪明罵道:“有那個力氣你趕緊爬山。”
“呼...”步流星吐出一口濁氣,“我覺得我的情緒不夠強烈!你們來點生氣小妙招?!幫幫我!我要借輝石的力量!”
......
......
小侍者嘴巴快:“你一個月掙兩萬,一萬六給老婆,兩千自己花,兩千給爹媽,她不滿意要離婚。”
傑森想了想:“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真愛!地下世界沒有你的愛人!放棄吧!勇士!”
江雪明選了個委婉的說法:“我考慮了一下,步美阿姨對我來說,是救命恩人,我無以為報...”
“好了!”步流星怒得咬牙切齒,特彆是雪明大哥最後一句隱晦的國罵。
胸口的福壽萬年迸發出驚人的怒焰——就像是神話中斬殺惡龍的神怒寶劍熠熠生輝,在瞬間解鎖。
阿星要傑森抓住背脊,一手帶上明哥和小侍者,朝著山崖狂奔。
他單用兩條腿踩住陡峭的山石,像是使著梯雲縱的輕身功法,猛的往上竄。
隻是黑曜石山體非常鋒利,非常脆弱,四個人身上的體重帶著裝備一起,將近三百多公斤。
一路險象環生——
——有幾次阿星差些在八十度的斜坡上失足墜落。
身上的三個夥伴齊齊伸出手,抓住鋒利的怪石。
流星看見朋友們的手掌上的傷口,明哥的臂膀架在岩體,傑森的下巴和雙手掛出鮮紅的血。
小侍者努著身子,凱夫拉下的侍者領帶變得更紅了。
“動起來!我的腿...幫幫忙!”
步流星猛的捶打著大腿肌肉。
“給我聽話!你們要聽我的!手腳呀!幫幫忙!我可不是在和你們打商量說好話!我沒時間哄你們!彆像個姑娘家!”
四人隊伍裡傳出粗重的呼吸聲,除了流星,大家都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呐喊。
距離身下的平台還有七十多米。如果在此處力竭跌落,死相肯定很難看,說不定連用藥自救的機會都沒有。
江雪明抬起腿,要把胯褲的針劑送去流星身邊——眼看萬靈藥要滑下去,傑森的靈體手臂猛然探出,將四支針劑死死抓住。
......
......
[part3——你心似我心]
就在此時此刻——
——四人齊齊回頭。
有一種恐怖至極的靈壓襲來。
從穀底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影子,它悄無聲息,在振打翅膀時隻能聽見低沉有力的風聲。
傑森的嘴張得極大——
——他的眼角開始流血,乾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幾乎在瞬間就要癲狂致死。
巨龍拖拽著沉重的身體。
於岩漿峽穀中飛空騰躍,扭動著身體,灰白色的肚腹龍皮,有許多雜亂的纖毛。
它的雙翼上附著成百上千張人皮,這些人皮的嘴巴張開,像是在慘叫驚呼。
扭曲變形的龍爪隨意踩上一塊山石改變飛行方向,炙熱的熔漿河流帶起的熱風,就托住這頭巨物的臃腫身體,往另一側牽引。
破破爛爛的蝠翼肉膜之下,有數百條黑漆漆的靈體亡魂,像是純粹的惡毒意念化成的能量球體,緊緊跟隨著這傳說中的生物。
隻在短短的一秒裡,傑森的所有神智,所有意誌,所有的精神力,連帶著身體的電信號一起崩潰。
小侍者眼疾手快把青金石取下——
——江雪明趴在傑森的肩頭,狠狠咬破舌頭,一口帶血的唾沫噴上傑森的眼睛。
“我艸!我艸!”傑森看不見東西,這才從恍惚中覺醒。
是驚恐的羅馬人,是地道的中國話。
延展出來的靈體手臂逐個給小夥伴們打藥加油。
“這頭龍為什麼不會叫啊?!明哥!?”流星一邊爬,一邊形容著:“突然一下就冒出來!怪嚇人的!”
江雪明看得清楚:“因為它叫不出聲了,我的棍子在它喉嚨裡!”
極遠極遠的方向——
——與巨龍搏鬥的勇士已經跳上龍背,翻過龍脊,早早將明德劣作捅穿了腐龍的喉口聲帶。
文不才雙手緊緊握住屠龍利器,從攜行包袱裡掏出招財進寶紅燒肉,給自己補充著能量,要與這頭死去的腐龍作體力的拉鋸戰。
眼看巨龍要一頭栽進岩漿河流。
文不才擺弄棍棒,將它捅進延髓的神經中樞,巨龍就立刻跟隨棍棒轉向。
“還不行,你還沒死透!現在就想進鍋?早著呢!我可不會做廣東菜!”
“你這個體格呀!要是回到始新世晚期,咱倆能在水裡好好鬥一鬥——按照古生物學家的說法,我在那時候還是一頭龍王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於此同時。
骷髏會的人們還在商量著宏圖偉願。
大首領拉上親信們,振振有詞的說。
“你們認為從黃金鄉,到米米爾溫泉集市,乃至整個巨山車站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神話之物?”
“算不清對嗎?是的!莫洛霍夫維奇間斷麵其實很像一顆大腦,像是大腦皮層的溝壑。我曾經不止一次懷疑,整個北海綿延數百公裡的地下礦區,就是米米爾智慧巨人的遺體。從它的屍體中,迸發出來這麼多的生命。”
“災獸為什麼會化聖?因為它們在瀕死的時候,觸碰到了米米爾的腦,就和大神奧丁一樣,將自己的眼睛獻出,倒吊起來,喝下智慧泉——最終領悟了強大的盧恩之力。”
“我之所以有底氣和車站作對,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我有把握讓它們為我所用!地下世界的璀璨輝光!對麼迷人呀!”
大首領講得繪聲繪色,神氣凜然。
教眾們一個勁的點頭附和,但是搭不上話。他們知道,大首領有遠見,可是要他們去理解這個遠見,實在太難太難。
最終這位侏儒垂頭喪氣的,依然在擁擠的人群中低頭喝酒吃肉。
“地下世界...多麼迷人呀...”
大首領低眉垂眼,突然就捂著臉,換了個方向,不再去看桌前豐盛的烤肉。
他在思考——
——如果有個人,有個足夠強大的人,在他行差步錯時,在他向血蝴蝶高利貸妥協的時候,在他朝拜癲狂蝶時,向他伸出援手。
可能結果就不是這樣。
有個服務員跑過來,要送菜,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看見這侏儒怪人掩麵而泣的樣子,壯著膽子喊了一句。
“他們不帶你一塊吃嗎?先生?他們欺負你嗎?”
大首領抿著嘴,要伸出手去接菜盤,強打起精神:“不...沒有。我想家了。你是乘客嗎?”
服務員立刻說:“對呀!我第二次搭車!boss要我來這裡找工作,說這裡安全,一定是一趟很溫馨,很有意義的心靈奇旅。就在酒神祭這段時間,我給這些拾荒者說說故事,讓他們打起精神來...你...你怎麼哭得更厲害了?”
大首領抿著嘴,再也繃不住了,“原來我...繞了那麼一大圈嗎?”
服務員小妹接著說:“彆呀!有什麼事情過不去的?不就是高利貸嘛?石頭又不止一顆,我來到這裡,就感覺很奇妙——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等著我呢!”
“原來我...繞了那麼一大圈嗎?”大首領咬牙切齒痛哭流淚,“boss...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都怪你...這盤菜的鹽分超標了!不好吃!它不好吃了呀!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這些家夥,這些拾荒者怎麼能耐那麼走運!要是我晚來那麼幾十年,是不是我就不用跑那麼那麼遠...活得那麼那麼累!”
話音未落——
——柴油機的引擎聲轟鳴起來。
江雪明拉動檔杆,作深呼吸。
流星憂心忡忡的:“你會開嗎?明哥!開這玩意要a照!”
江雪明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每一個日夜,吃飯睡覺上廁所,哪怕是馬桶塞子都要做出換擋的動作,我的靈魂發出陣陣怒吼!用你的話來說!我在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就已經與它血脈相連了。”
雪明把ak12丟給步流星,“有人跑,你就打他們的腿!不要放過任何一個!”
傑森窩在駕駛位最下方,剛剛把汽車電路給理好,雙目失明不影響他的偷車技巧。
江雪明立刻說:“傑森!你的眼睛看不清路,快來踩油門!”
傑森“為什麼?”
江雪明:“你從紅石搖滾樂手身上感受到的燒傷,截肢的痛苦,還有我們身上的痛苦,都是因為這些人。”
在那個瞬間,傑森兩三次忍住想要親吻雪明的衝動。
傑森扶著雪明的腦袋:“你血如我血!”
氣缸在咆哮——
——變速波箱掛擋彈射起步。
輪胎在滾燙的黑曜石上,燒出火紅的光焰。
江雪明:“你心似我心。”
傷痕累累的靈雲樂手在引吭高歌。
......
......
“怎麼可以這樣?!”大首領表情扭曲起來:“怎麼可以這樣?!boss...這不公平!我也要你嘗嘗我的痛苦...”
服務員小妹終於覺得不太對勁,可是樂於助人的紅石人從不會畏懼。
她把耳環取下,把玫瑰輝石遞出去。
“來!你是想看輝石嗎?你沒有石頭對嗎?彆灰心!彆喪氣!一切都會好起來...”
綿密如雨的槍聲響起!泥頭車像是猛獸金剛,前鼻的鋼鐵鏟嘴清出道路。
“轟隆——”
一瞬間,小桌板前邊大快朵頤的食人魔,還沒反應過來,就變成鐵道基岩上的壁畫。
整個車頭撞得凹陷進去,它的前輪依然在瘋狂的旋轉,將血肉都潑灑出來。
小姑娘滿臉的血,伸出去的手還沒收回來,眼前的侏儒已經不見了。
依稀能看見基岩石牆上的動物毛皮,就是侏儒身上的衣服,被滾燙的鋼輪死死咬住,扯成帶著火焰的碎末。
甚至沒有慘叫。
一瞬間——
——說走就走,去了異世界。
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沒有從[心靈奇旅]的震撼中醒覺。
——天空中滾落下來一頭巨龍。
它撞碎了沿途所有的石廊走道,衝出苔原,巨大的軀殼在苔原犁出一條血路。
文不才一使勁,明德劣作帶著巨龍的頭顱猛然翹起,讓它安安穩穩的橫置於鐵道中央。
屠龍勇者高呼勝利的名諱。
“v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ctor!——”
維克托先是被泥頭車的動靜嚇了一跳,從橋洞中冒出頭,還以為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文不才渾身都是血,經過河穀岩漿的炙烤,沒有一處皮膚是完整的,他還斷了一條手臂,但是沒死——活蹦亂跳的。和他的魂威一樣。
他的頭發都燒光,視網膜在高溫環境下結晶融化,眼睛也瞎了,但是不妨礙這個渾身赤裸完全可以過審的男人癲狂的怒吼,“這個死法是不是很眼熟?!”
維克托:“確實,像你一樣。你這個王八蛋讓我傷心了很久很久,是我作品的空窗期,我不可能把傷心和悲歎都帶給讀者。”
文不才猛然回頭,終於感受到舊友的靈感壓力。
“看不見了!不過還能聞到你的氣味。”
維克托:“我差點沒認出來,你這個衣品越活越回去了。”
文不才:“腦袋中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維克托:“下一班車還有二十五秒到達,你可以長篇大論,像以前一樣,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的。”
文不才:“沒想到重逢時,剛好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維克托:“我愛你,勝過婚姻關係。”
文不才:“彆著急!馬上就做好了!”
維克托:“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你肯定記得我的全名對嗎?肯定記得?對嗎?彆讓我考驗你!我不喜歡給你出題...”
文不才:“戴維?”
維克托:“操!”
文不才:“大衛!維克托!”
維克托:“哈哈哈哈哈...”
“我腦海中的一切!”
列車轟鳴——
“我怎能忘記?”
——汽笛悠揚。
“我怎敢忘記!”
它軋斷了巨龍的脖頸,從中噴射出的紅與黑,將文不才和維克托染成了同一個顏色。
它永遠不會晚點。
像是正義。
絕不遲到。
......
......
尋血獵犬女士在橋洞下邊抽煙。
默默的,不說話,隻是抽煙。
......
......
小服務員麵無表情,把耳環重新戴了回去,和以前的江雪明一樣,後知後覺的搖了搖傳喚鈴。
.......
.......
步流星一腳把車門踢開——
——和小侍者一起,拎著全身骨折多處的江雪明和傑森,與聖誕節那會一樣。
......
......
巨龍的頭顱這才落地,龍吻下顎摔得稀爛——
——斷角之下,灰白色的眼睛漸漸合上。
它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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