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
王言穿著一身青色素袍,腳踩官靴,頭插白玉簪,負手立在裕王府側門前。
“小人馮保,見過王知縣,且隨小人來吧。”
“勞煩公公。”王言拱了拱手,隨即就弄了一張銀票塞過去。
馮保說道:“王知縣不必客氣,老祖宗是小人乾爹,小人就是被老祖宗送到王府來伺候世子的。”
“不想竟是如此緣分,失敬失敬。”說話間,王言便換了一張更大麵額的銀票,“既然是自己人,這些銀子拿去花。”
“不敢不敢,要是叫老祖宗知道小人收了王知縣的銀子,怕是要大發雷霆了。”
“拿著花吧。”王言將銀票塞進他的袖子裡,“想你在這王府也不容易,畢竟裕王爺還是王爺麼,凡事總要多多思慮,咱們這些下邊做事的,凡事就要小心謹慎。可還要給王爺辦事兒,想辦事兒又哪裡能少了銀子。放心花吧,我還算有銀子。”
“那就謝謝王知縣了,王知縣這話說的真讓小人心裡暖和啊。”
“都是給皇家當差,可不是就互相體恤麼。可不能學嚴嵩、嚴世蕃他們,狗日的太獨了,不聽他們的話就要被排擠?就該收拾他們。也就是陛下念舊情,要我說就應該抄了嚴嵩的家,怕是能抄出一千萬來。國朝艱難,嚴嵩首輔二十載,他是有責任的,還能讓他撈的盆滿缽滿?安享晚年?”
聽著王言的話,馮保都無語了,隻能陪著笑臉:“王知縣慎言呐,主子萬歲爺決定了的事,哪裡還說那許多?”
“我這就是給陛下打抱不平,陛下太良善,太念舊。我要是徐階,就要殺嚴嵩!”
“哎呦喂,王知縣快彆說了,你這是不讓小人活了呀。還是趕緊走吧,王爺等著呢。”於是馮保腳步匆匆了……
到了王府待客的前廳,王言給裕王行了禮,互相客套了幾句之後,裕王便帶著王言到了隔壁的飯廳。
裕王很客氣的說道:“早聽聞王知縣喜歡好吃好喝,今日王知縣來我府上,就讓廚子做了這一桌,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王爺真是折煞小臣了。”王言弄著手扇風,呼吸著菜的香氣,嗯了一聲,“光是看著賣相,聞著香味,就知道肯定差不了。”
“那就坐下吃飯,今天本王跟你好好喝上幾杯,你當真做的好大事,本王敬佩非常啊。”
“不敢當王爺敬佩,都是小臣應該做的事,不過是為我大明儘忠職守,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兩人坐下,馮保伺候著給兩人倒酒。
“小臣貿然上門,擾了王爺安寧,先自罰三杯給王爺賠罪。”
裕王擺手說道:“我還想讓你來呢,就怕你不來,何罪之有啊?來來來,一起喝一起喝。”
於是王言也就沒再堅持自罰三杯,跟著裕王一起喝了兩杯酒,在裕王說出了‘吃菜’的話之後,王言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眾所周知,領導請吃飯也不是真讓人吃飯的,碰到王言這樣真吃的,裕王也是很懵逼。
是沒看得起他這個王爺,還是其他的什麼情況?
裕王怔了一下,笑的很爽朗:“看來本王府上的廚子很合你的胃口啊,王知縣。”
王言說道:“王府的廚子那是滿天下都數得上號的,小臣如此吃喝,主要也是對得起王爺對小臣的款待,否則辛苦備了如此一桌酒菜,花了好些銀子,若浪費了去,豈不是憑白丟了銀子?小臣早有聽聞,王爺勤儉節約,萬不敢浪費了去。
再則小臣今日審了許久的案,真真是空著肚子來的,已經是頭暈眼花,可不是得大口吃喝嘛。王爺,天地日月可鑒,小臣絕無慢怠輕視之意。小臣乃是個實在人,年歲淺,禮學不精,當真不通那許多規矩。隻知道主人家給備了如此豐盛的酒宴,就要多吃些才好。”
“是極是極,王知縣所言不錯,就是要多吃才好。如果本王府上的廚子,看到你吃的這般儘興,想來也是高興至極。”
“說到廚子,小臣就給王爺講一講大興縣衙的廚子。他叫王大……”
王言將這一段時間的大興變遷,放到了在縣衙做飯的王大的身上。
本來王大想著給大兒子讓位置,結果王言來了,不僅不讓他走,還讓他管著廚房,從原來的隻他一人,擴張到了男男女女三十餘人。
本來家裡的親戚受了欺負,無處伸冤。跟大老爺說了一下,那些地痞無賴就被抓進了牢獄,更是在牢獄中跟人起了爭執被人活活打死了去。
原本也就勉強養家的薪俸,翻了許多倍。家裡娶媳婦困難的二兒子,直接就相看到了心怡的姑娘,也不再受條件的限製錯過良緣。家裡沒成年的小兒子,更是被媒婆記住了,這就要開始給小兒子介紹婚事。
至於家裡的女娃,那就更彆提了。男娃都好娶了,女娃哪裡會不好嫁呢。
凡此種種的改變說出來,就是王言落實的每一條政令的直接反饋……
裕王聽的連連點頭,這些事情他都是清楚的。
現在整個大明最受關注的就是王言在大興的各種動作,實在是王言太能搞事兒,搞的還都是大事兒,而且還能搞成,能搞得出銀子。
裕王不可能不關注,他甚至做夢都想,王言是給他送兩百萬兩銀子……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十分認真的問道:“聽張師傅說,你要清丈田畝,清查戶口,怎麼現在沒有任何的動作,反而是抓起了無關緊要的地痞無賴?”
“王爺此言差矣。”王言弄著一隻熊掌啃著,“正是無關緊要的地痞無賴才最緊要。他們跟權貴大戶多有牽連,給大戶做臟事兒,放印子錢,凡此種種,簡直壞事做儘。
清田查口不亞於收他們的清潔費,甚至傷到了他們的根本,如何能忍?在收清潔費之時,便多有動作,甚至數次襲殺小臣,真若是清田查口,又豈會順遂?
他們讓這些地痞流氓釋放流言,鼓動人心,使百姓聚集抵抗,那時又如何行事?王爺以為不然?須知百姓多為順民,逆來順受,隻要不餓死,隻要能有一個看起來的轉圜餘地,便不會生事。可一旦被人鼓動起來,便會形成雲集之勢。到了幾百人,便會滾雪球一樣發展到上千人。
哪怕這裡是京城,這裡有京營鎮壓,也要考慮到這些極端情形。否則果真發生,便是被鎮壓了去,史書上又如何記載?那些愛寫私人野史的官吏又如何記載?此舉置陛下何地?
所以哪怕有絲毫可能,也要儘數斬儘,不能影響陛下仙修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