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彆往前去了,這兒死過人,不吉利。”丁悅蘿帶著笑,風輕雲淡道。
謝丞赫臉色暗了暗:“我知道。”
轉而又看向丁悅蘿:“丁尚宮,你和她……關係很好,是嗎?”
丁悅蘿笑意深了,不用問就知道他說的是誰:“當然了。我能有今日,都是依仗陛下。”
“如果沒有陛下,死在這兒的恐怕就是我了。”她說著,望了一眼那口枯井。
謝丞赫一愣,連忙追問:“這是什麼意思?”
丁悅蘿看著他,沒有直接回答:“謝大人為人正直,愛民如子,實在當得上謙謙君子四個字。如果謝大人這樣的人能早點認識陛下,恐怕陛下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宮內人皆知裴安楠不受寵,可誰也不知道裴安楠為什麼不受寵。
她的母親不是宮妃,而是一個丫鬟,在宮外有戀人,就等著滿了年齡放出宮去成婚。
然而先帝在一次酒後強要了她,酒醒後施舍一般給了她一個位分,再不管她。
她生下裴安楠後沒幾年,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裴安楠被交由皇後撫養,可皇後怎麼會管一個出身如此卑微的公主?
要不是裴安楠那時候已經懂事,恐怕早就死了。
“我之前說過,我進宮是謀生路的,做的都是最卑賤的事情。”丁悅蘿眼神微變,似乎陷入回憶,“可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陛下,您便能想陛下當時過的是什麼生活了。”
丁悅蘿比裴安楠大一歲,看著食不果腹的裴安楠,便沒把她當公主,隻當自己的妹妹,天天偷東西給她吃,偷衣服給她穿。
裴安楠戒心太強,丁悅蘿給她的食物她要先給丁悅蘿吃,確定沒有問題才會下肚。
她們這樣相處了兩年有餘,丁悅蘿都懷疑自己再也不可能捂熱裴安楠的心。
“我姑且有幾分容貌,被一個侍衛看上。不瞞您說,我心動了,那侍衛是誰,長什麼樣,我都忘了,我根本不喜歡他,也不在乎他。”
“我隻是不想再過被人踩在腳底下的生活了。”
她苦笑一聲,可是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腳的人,又怎麼會輕而易舉站上高枝?那些踩她的人不會允許的。
另一個宮女不知道怎麼就得知此事,嫉妒得發狂,威脅丁悅蘿,要告發他們宮女侍衛私通,要讓他們通通去死。
丁悅蘿嚇得魂不附體,連夜收拾行裴要逃,走之前把所有的積蓄都留給了裴安楠。
然而她沒能走了,第二天那宮女的死訊就傳了出來,所有人都被查了一遍。
所有人都知道那宮女討厭丁悅蘿,她嫌疑最大,但剛巧她那個時候在值班,有人證明。
後來她看見裴安楠白著小臉兒,聲淚俱下地演戲,哭訴自己看到屍體的時候有多害怕時,她才明白過來。
那顆心早就被捂熱了。
隻是心的主人對接受溫柔太過生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罷了。
謝丞赫震驚地杵在原地,沒想到當年的事情竟有這樣的真相。
看著他驚駭的雙眸,丁悅蘿彎了彎唇角,道:“陛下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我講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誠然,她殺了很多人,用殘忍二字來說也毫不為過。我甚至可以告訴您,她手上也有無辜人的血,而她不以為然。”
“可是那又如何呢?這世界上沒有人經曆過她的人生,沒有人在她一個人麵對那些醃臢事兒時擋在她麵前,沒有人教她,她也總要活下去。”
“我後悔沒有早幾年認識她,後悔當初的自己太過軟弱,甚至還需要她站出來保護我。”
“如果早幾年有人能保護她,她大約也不必什麼事都要親曆親為,儘善儘美。”
丁悅蘿一字一句地說著,越說越覺得心裡抽疼。
她當作妹妹看待的小姑娘,被人指責嗜殺,凶殘,陰險,毒辣,她一個都不能反駁,因為個個兒都是事實。
可她心疼之處在於,從未有人向她展示這世間好的一麵,可所有人都要求她當個好人。
憑什麼?
她從未見過陽光,又怎麼溫暖他人?
她不會,她不懂,她甚至懷疑陽光的存在。
可是沒有人在乎,隻有丁悅蘿在乎。可她一個人不夠,她作為臣子,作為朋友,不夠。
於是她睜開眼睛,凝視著謝丞赫,將他眼中不由自主溢出的心疼和痛楚儘收眼底。
希望這次,她賭對了吧。
“所以謝丞赫。”丁悅蘿收斂了笑,她從未用這種表情示人,更沒有如此淩厲地逼問過誰,她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拳頭也攥了起來,“我真的很想問問你。”
“六年前你請求那個老東西讓安楠去東宮的時候……”
“到底知不知道……”
“東宮裡那個賤種有淩虐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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