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在那個時代會遭受非議,儘管大院裡的人給了他們最周到的尊重和理解,可是還是有流言蜚語傳了出來。
他們說過阿姨是小三,被原配趕走,才來到這裡的。他們說段暉是私生子,大院裡那些小屁孩拿著這三個他們自己都搞不懂意思的字去羞辱他。
然後被範團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逃竄。
“你放心,我答應過阿姨了,我會保護你的!”她叉著腰,嘴角還有糖包子的殘渣,“我永遠都會保護你的!”
那天段暉看著她,沉默了好久,直到夕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才緩緩伸出雙臂,挽起長袖。
“我媽媽不是小三。”他平靜地展示著密密麻麻的傷痕,“我們是為了躲那個男人,才來到這裡的。”
他瘦小的雙臂上摞滿了傷,煙頭燙傷,皮鞭抽傷,還有各種形狀的刀疤。
這些傷痕在他一個小孩的身上,顯得格外沉重,讓範團傻傻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男人也說過永遠愛我和媽媽。”他歪著腦袋看範團,“你的永遠又是多遠?”
……
喝完醒酒茶,範團盯著空杯子和裡麵的茶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十一年過去,她早就不是以前的範團了,曾經那些大院裡瘋瘋癲癲的回憶,還有那些溫暖了她一整個童年的人,都不複存在了。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範團最後還是開口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從過千帆身上一點兒也看不出段暉的影子,他怎麼就能認出自己來?
“第一眼的時候。”他抿了抿嘴,“你又沒有改名。”
範團抬眼,眸子裡多了幾分懷疑:“那你裝什麼不認識我?還說什麼沒工作了沒錢吃飯?跟我這兒演呢?”
過千帆並不慚愧,反而直直盯著範團的雙眼:“因為你沒有認出我。”
一瞬間,範團仿佛又聽到那個麵容陰鬱的小男生,眨著幾乎可以稱為冷漠無情的眸子,問她:“你的永遠,又是多遠?”
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決定換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在那裡工作?還會調槍?你到底知道點兒什麼?”
“你為什麼來這個城市?你到底要乾什麼?”
過千帆笑了,略帶了幾分自嘲,眸子裡也閃過一分失落:“我以為你會先問問我,這麼多年過得怎麼樣。”
沒等範團接話,他直截了當地回答:“在那工作是因為缺錢,兼職酒保的工資和西餐廳當服務生一樣,我需要付房租和生活。”
“我當酒保的師父是王立,他為了偷懶教會我調槍,403包廂的槍都是我調的,他們之前不知道罷了。”
“我來這個城市是因為這裡是我媽媽的故鄉。我隻是想換個環境生活,僅此而已。”
他第一次在範團麵前說這麼多話,語氣落寞,讓範團沒辦法繼續追問下去。
範團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他的雙眼裡看到些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
除了無儘的深沉和憂鬱,什麼也沒有。
她站起身來,從皮箱裡拿出兩遝鈔票,放在過千帆的麵前:“辭職。我會給你錢讓你生活,你也看到了我有很多錢。”
“你明天就去辭職,然後搬走。那些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走得越快越好。”
“他們現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算了,我直接給你買機票,你離開這裡。”
她說著,掏出手機搜索最近的航班,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摁了下去。
屏幕熄滅,過千帆凝視著她的雙眼,問:“那你呢?”
範團被握住的手溫度飆升,過千帆的掌心乾燥又溫暖,將她的因緊張而冰冷的手暖熱。
她不自然地抽出手來,沒有去看他的眼睛:“不用管我。”
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