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這個時候,她那一句輕描淡寫的“我在呢”,都成為安撫過千帆的良藥。
感受到過千帆身體停止顫抖,範團心裡五味雜陳,這麼多年過去,她還以為這哄小孩一樣的招數早就沒用了,想不到還跟以前一樣。
那這麼多年來,過千帆一個人是怎麼熬過停電的夜晚的?
他那麼怕黑,怕到過阿姨都控製不住他,怕到聲嘶力竭的尖叫,怕到呼吸急促得缺氧。
這麼多年,他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範團攥著他的手,不敢去想那句“挺好的”摻了多少水分,隻能拉著他緩緩往前,走到一盞落地燈前,按下開關。
偌大的拳館隻有中間這一盞落地燈還通電,昏黃的燈光將拳擊台籠罩,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還是漆黑一片。
這裡早就沒人來了,卷簾門的鑰匙是她偷偷配的,用粘土塞進鎖孔,塑了模子出來。
過千帆看著拳擊台,這裡的灰塵那麼大,可拳擊台和上麵的沙袋卻是一塵不染,範團一定經常來這裡。
“我要練習了,你就在這裡等我。”範團鬆開他的手,裝做沒有看見他眼底的委屈和僵在原地的手,徑直跳上拳擊台。
昏黃的燈光中,她簡單地做了幾組熱身,便開始打沙袋。六七十公斤的沙袋,隨著她的攻擊震顫,幅度之大足見她的力量有多迅猛。
過千帆乖巧地盤腿坐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把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甚至是額頭溢出的每一滴汗珠都看在眼裡。
他看過她打拳,無數次,隻是她不知道罷了。
他看著她在拳擊台上的樣子,就想起小時候她擋在他身前,一拳一拳砸向那些欺負他的孩子。
其實沒關係的,他每次都說,那些人對他怎麼樣,真的沒關係的,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可是範團說她有關係,她不樂意,她就不想看見他受欺負。
過千帆看著範團,真的很想問問,那他不受欺負的時候,為什麼身邊反而沒有她了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範團終於跳下拳擊台休息,迎著過千帆殷切的目光,她下意識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揉完才慌亂地收回手,意識回籠,險些咬破自己的舌頭。
“你為什麼不愛和我說話了?”過千帆仰視著她,“你以前很喜歡和我說話的。”
範團沉默,她確實是一個話多的人,在課堂上能把老師懟的啞口無言,可是現在麵對過千帆,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剩歉疚。
“你是不是不喜歡和我說話?”過千帆問她。
她下意識搖頭:“沒有,沒有不喜歡。”
過千帆站起來,他個子比範團高一頭,尤其是靠的如此近,範團隻能看到他的領口。
他伸手,跟以前一樣握住範團的兩隻手,笨拙地把她抱在懷裡,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那你能不能多和我說說話?”
“我已經好久沒和你說過話了。”
沉重的愧疚感壓得範團喘不過氣來,她沒有掙紮,任由過千帆做著這種越矩的舉動,知道他隻是試圖用行動表示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範團啞著嗓子,艱澀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丟下你的。”
她不得不走,不能回頭。
她不得不把過千帆丟在那個寒冬裡,連告彆的機會都不給。
因為她姓範。
那一年,被俘虜折磨致死的緝毒警,也姓範。
“團團不哭。”過千帆把腦袋擱在她頭頂,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我沒怪你,我從來沒怪過你。”
一瞬間,範團繃著的情緒如決口之堤崩塌,剛剛還堅硬如鐵的心,霎時間軟得一塌糊塗,眼淚傾瀉而出。
她死死抓著過千帆的衣袖,額頭靠在他的鎖骨上,強忍著的嗚咽終於還是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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