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皇帝心有戚戚然,張鯨當年在扳倒馮保的事情上有功勞苦勞,然後得以上位的。
但時間長了後,尤其最近這段時間,總覺得張鯨有點蠢。
在官場的觀念裡,東廠提督一般被視為皇帝最親信太監,但若廠公總是被彆人笑話太蠢,那皇帝也一樣沒麵子啊。
張鯨情急之下隻能辯解說:“當初也不是沒發現疑點,但因為時間太短,尚未來得及查明!”
林泰來二次迅速補刀:“明知有疑點,還要誤導天子,莫非是故意的不成?”
這個更不敢認,張鯨厲聲駁斥說:“一派胡言!我張鯨對皇爺忠心耿耿,怎會故意誤導皇爺!”
林泰來又循環了回去:“既然不是故意誤導陛下,那說明還是你被禮部官員騙了,信了假消息,實在太蠢了!”
張鯨怒道:“並不是被騙,怎麼會被他們騙了?”
林泰來再次循環回去:“沒有被騙?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們東廠已經發現了釣魚,然後還想蒙騙彆人上鉤?”
眾人:“”
感覺廠公張鯨陷入了一個語言迷宮,走不出來了。
張鯨心累,他不想和林泰來鬥嘴了。
直接對萬曆皇帝叩首道:“臣心天日可表,望陛下明察!”
林泰來不緊不慢的說:“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你張鯨和禮部主客司聯手設局,讓陛下加罪於我?
你想以我林泰來為誘餌,引得天子失誤,然後你再反過來,向天子陷害我釣魚!
原來真正釣魚的人是你張鯨!為了報複我林泰來,你甚至不惜陷天子於不義!
看來你張鯨不但蠢,而且壞,又蠢又壞!”
殿裡看戲的眾人大吃一驚,想不到還有如此轉折!
林泰來竟然指責廠公張鯨釣魚!
荒謬、黑白顛倒的事情,就這樣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
說是荒謬,一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明明是林泰來一直在釣魚,甚至還險些翻了車。
結果在林泰來嘴裡,釣魚的反而成了張鯨!
二是正常情況下,都是東廠太監構陷文官,今天完全反了過來,荒謬感爆表。
三是林泰來居然說東廠和清流勢力據點禮部勾結這種想象力委實狂野而荒謬。
萬曆皇帝臉上露出了濃厚的興趣,“禮部?你是說禮部有人和張鯨勾結?”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眾人都知道,皇上最近被禮部主導的國本大爭搞得很焦躁。
張鯨又一次被刺激的氣抖冷,堂堂的特務大頭領東廠提督竟然被文官這樣肆無忌憚的構陷,這大明到底還能不能好了?
如果被林泰來構陷成功,那他張鯨就將永遠釘在東廠的恥辱柱上,成為二百年老店東廠的最大恥辱!
連忙賭咒發誓說:“陛下!林泰來血口噴人,陛下不可輕信!臣當初絕無任何異心,否則天打五雷轟!”
林泰來卻說:“其實無論張鯨先前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事已至此,陛下聖明就要受損,追究不追究張鯨沒有意義,一百個張鯨也彌補不了陛下的損失!”
萬曆皇帝終於又開金口了,“那於今之計,你說該如何是好?”
林泰來答道:“臣想來想去,唯有將最新情報隱匿不發,不要讓世人知道來三兀乃是寇邊虜犯!
如此臣舍去功績,繼續受罰,或可保全陛下之聖明。”
皇帝是一種不講理的生物,對待這種不講理的生物,需要的不是解釋,而是態度。
張鯨一直在搞事,而林泰來還能想著解決問題。
萬曆皇帝又想著,張鯨近兩年進貢的財貨越來越少了,乾的蠢事卻越來越多,越看越令人厭煩。
皇帝內心積壓了許久的不滿,忽然就引發了出來,或許東廠該換新人了。
沉吟片刻後,萬曆皇帝說:“朕豈是委屈功臣之君?
故而隱匿情報的提議休要再說,還是說說禮部官員勾結張鯨的事情吧。”
閣老們心神俱震,難道要目睹奇跡了?一個翰林把東廠太監構陷成功的奇跡?
“陛下!”張鯨叩首如搗蒜,額頭在地板金磚上砰砰作響!
本來在閣老們的心裡,張鯨和林泰來之間,肯定偏向於林泰來,這是士大夫的原則問題。
但現在看來,又覺得張鯨有點可憐是怎麼回事?
話說話來,東廠提督太監都混到讓人可憐的份上了,那肯定也就廢了。
萬曆皇帝沒理睬張鯨,見彆人不說話,又主動說:
“朕被蒙騙了,這可是內臣外臣勾結,叫朕又如何不能上當?
自從張居正和馮保之後,不想又出現了這樣的例子!朕對此無比痛心!”
眾人:“”
皇帝你這略顯浮誇和生硬了手法還有點眼熟,是學的林泰來麼?
申首輔覺得自己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不然這文華殿就成了大型尬演現場。
我大明天朝上國,宮廷朝堂舞台不能這樣低端啊!
於是申時行奏道:“先前以林泰來妄殺虜酋、擅開邊釁的罪名,皇上暫時隻讓林泰來閉門思過,分明心中早有宸斷。
隻是被張鯨這樣奸賊蒙蔽,缺乏實據,所以無奈。”
眾人不禁齊齊感慨,終究還是申首輔絲滑啊!
萬曆皇帝感激的看了眼申時行,當初建議“觀望”的也正是申時行,果然老成謀國。
然後萬曆皇帝下旨道:“將張鯨罷了,念及舊勞,發鳳陽司香!
還有無事生非、誆騙君父的禮部,要整頓!
林泰來無過有功,按功升賞吧!議定了奏上來!”
塵埃落定,張鯨成為史上第一個被翰林官構陷罷官的東廠太監永久的成為了廠公之恥。
還有,林泰來狀元出身,官場起點本身就極高,從六品修撰看著不高,但翰林學士才是五品!
從六品修撰換算到地方,品流相當於小知府或者參議了!
現在才倆月就給林泰來升,那以後升無可升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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