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最大的善意
林泰來差點被陳學士這句話噎死,沒想到這位平常看起來毫無特點的掌院學士也有偶露鋒芒的時候。
“就算我的名聲不重要,那我又為什麼要幫你?”林泰來問道。
陳學士很肯定的說:“這不是你幫我,而是互相幫助。
你幫我調到刑部或者工部,我幫你解決孫繼皋這個難題。”
林泰來不屑的回應說:“孫繼皋於我而言,算什麼難題?”
陳學士語重心長的說:“如果你把孫繼皋罷黜,就等於是被彆人利用了。那就顯得你很蠢,你心裡也不爽吧?
可是如果留著孫繼皋在翰林院,繼續擔當庶吉士教習,你看著更不爽。
所以我有個辦法,調孫繼皋為國子監祭酒,就能兩全其美。”
國子監祭酒和詞臣體係是有緊密關聯的,往往會作為詞臣的遷轉官職。
對於中低層翰林來說,去當國子監祭酒相當於升職,但對孫繼皋來說卻等於“流放”。
而且國子監距離翰林院距離比較遠,相當於在物理意義上把孫繼皋趕出翰林院了。
但國子監品級又不算低,對於那些與孫繼皋競爭升三品、想拿林泰來當槍使的翰林們來說,孫繼皋的威脅仍然存在。
最終不至於讓林泰來像是個冤大頭似的,賣苦力幫彆人趕絕競爭對手。
林泰來琢磨了一會兒後,發現陳學士這個提議可能真是最穩妥的方案了。
但他還是猶豫著說:“國子監裡有數千監生,讓孫繼皋去國子監,若他煽動監生、再起事端又該如何是好?”
反正網文小說裡麵都是這麼寫的,鼓動監生鬨事乃是日常操作。
陳學士詫異的看了眼林泰來,你這九元真仙的腦回路怎麼如此與眾不同?
就國子監裡那群老撲街,幾千人加起來的份量也不如你一個九元真仙,你怕什麼?
後世人總把國子監當“最高學府”,但在中晚明,翰林看國子監監生就像是清北本碩博一條龍看普通院校的成人本科。
不過看在尋求合作的份上,陳學士又很貼心的說:“那就讓孫繼皋去南京國子監,這你總不會再擔心了吧?”
“那就沒問題了!”林泰來徹底沒了疑慮。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趙誌皋那樣,從南京國子監衝出來飛黃騰達的。
詞臣是一個名義上直屬於皇帝的獨立體係,不隸屬於其他任何部院,內閣大學士等於是兼任詞臣體係的總管角色。
像翰林工作調動這樣的事情,需要內閣和掌院學士的雙重批準,並不是像普通官員一樣經過吏部。
最後陳學士說:“調孫繼皋去南京國子監,我這裡沒問題,一定同意。
你隻需要搞定內閣就行,你不會搞不定內閣吧?”
林泰來很有信心的說:“內閣那邊好說!明天廷議對質,閣老應該會到場,我順便把這事辦了。”
陳學士想了想後,還是含含糊糊的提醒說:“要注意輿情影響,詞臣還是要講究些體麵。”
於是孫繼皋的命運,大致就這樣定了下來,具體還要看林泰來能不能搞定內閣,以及輿論。
而後林泰來就在狀元廳裡坐著了,彆處哪也沒去。
明天就要一大幫人對質了,不能給彆人窺測自己的機會!
這種廷議屬於自願性質的,除了對質的當事人以及閣部院九卿,大臣們可參加可不參加。
但是到了第二天時,午門外東朝房裡不說是人山人海,也稱得上人頭攢動了。
吏部的王天官駕到時,差點擠不進去,站在門口看著朝房裡的情況,直皺眉頭。
稍後王天官做主說:“都出來!今日廷議在朝房外麵!”
一般廷議都是由外朝第一人吏部尚書來主持的,王天官當然有資格進行安排。
反正當年的日常早朝都是露天進行,今天大臣露天開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比把東朝房擠爆了要好,萬一出點安全事故,那就成笑話了。
林泰來走過端門,看到東朝房外麵滿坑滿穀的人,頓時感覺自己虧了。
如果收門票,一場怎麼也能賺個四位數的銀子。
這幫大臣當年要上早朝時,一個個都不樂意,這時候倒挺積極!
現場人多,但基本官場素質還是有的,站位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規律,和朝會班位也差不多了。
林泰來掃了一眼,就踱步來到王天官身邊,站著不動了。
看到主角林泰來出現,主持廷議的王天官開口道:“皇上有旨,命林泰來與人當廷對質,被林泰來彈劾的人,自行出來辯駁吧。”
這時候,從翰林院掌院陳學士的身後,有個人站了出來。
並對王天官說:“雖然我沒有被林泰來彈劾,但我近日被林府爪牙擋於翰林院外,不能正常入內。
今日要當麵詢問林泰來,私設關卡阻攔翰林,這究竟是何道理?”
聽到這裡,即便是不認識的也知道了,這個翰林就是萬曆二年的狀元孫繼皋了,一位敢在狀元廳與林泰來搶位置的超級猛人。
不過另外有小道消息流傳,說孫繼皋是被人坑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占了林泰來的位置。
小道消息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到底真相如何,誰也說不清。
孫繼皋又繼續說:“另外今日還有第二個問題,去年年底,翰林院修成《累朝訓錄》,共計一千九百二十八卷。
登記在冊的修書人員中,林泰來一人就抄錄了二百卷,這明顯不合理!
敢問林泰來,不在京師的情況下,怎麼抄錄的二百卷?”
林泰來:“.”
臥槽!去年自己在西北打生打死的刷功勞,居然把翰林院修書這份本職功績忘了。
那些代筆也太能寫了吧,兩年時間竟然悶頭幫自己刷了二百卷業績?
這麼說來,朝廷還欠自己一次升級?
還有,不就是一個人經常不在京師的人,抄錄了十分之一、大概一百幾十萬字而已,怎麼就不合理了?
林泰來還沒怎麼樣,首輔申時行和翰林掌院陳於陛的臉先黑了。
這倆人一個是《累朝訓錄》的總編,另一個是副總編兼執行主編。
而且修成後還是申首輔負責進獻的,出了任何差錯,都是申首輔負總責。
你孫繼皋到底是想公開指責林泰來,還是想公開打首輔和掌院的臉?
主持廷議的王天官試探著問道:“林九元你怎麼說?”
林泰來茫然的看向王天官,“這跟今天當廷對質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