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官立刻非常肯定的說:“應該是沒關係,皇上旨意是就奏疏內容進行對質。孫學士所說的這些問題,並不在你奏疏範圍之內。”
“無關之人彆搗亂!一邊去!不然以後將堵在家裡讓你出不了門!”林泰來對孫繼皋揮了揮手,就像是驅趕蒼蠅。
彈劾過林泰來又被反彈劾的禦史馮從吾叫道:“林九元不敢正麵回應麼!難道你隻敢用武力手段對付翰苑前輩麼!”
林泰來轉頭對馮從吾回答說:“我不正麵回應,就是對孫學士的最大保護!
隻用武力手段對付孫學士,就是我最大的善意!
你這樣叫囂,是不是一定要盼著孫學士出事?”
馮從吾煽動群體情緒說:“如此奇談怪論,當真聞所未聞!不如付於公論,諸公可以評個理!”
他害怕一會兒輪到自己與林泰來對質,隻能早早的就開始攪混水。
如果能阻擋或者拖住林泰來,犧牲個把彆人也是值得了。
林泰來指了指馮從吾說:“這是你逼我的!”
而後又完全不帶委婉的,對申時行說:“我向諸位大學士提議,孫學士已經不適合在翰林院,應當調往他處!”
申時行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可以!”
首輔連寬大形象都不裝了,可見真被孫繼皋氣到了。
四閣老趙誌皋也緊跟著說:“可以!”
頓時人群裡一片嘩然,這樣整人也實在太粗暴了吧?太瞧不起在場的人了吧?這是把大家當空氣嗎?
這不是你們內閣私密會議,這是當著上千官員的麵呢!
當即有人叫道:“當眾挾私報複!”
還有不少人一起叫道:“不公!不公!”
申時行沒有理睬彆人,就看著林泰來。
他之所以不裝寬大,就是認為挑事的林泰來一定能完美收尾,這就是真正的信任。
林泰來卻看向三閣老王家屏,主動問道:“山陰閣老如何看?”
王家屏不能不出麵維護,他指著孫繼皋,憤然答道:
“孫學士乃是萬曆朝第一位狀元,具有特彆意義,豈能無故驅逐?”
你林泰來敢於不講理,但你敢不講政治麼?你敢冒險觸犯皇帝的心思麼?
今上登基後第一個狀元、萬曆朝第一個狀元這樣的招牌人物,你說趕就趕?
聽到這些,便有起哄的人叫道:“孫狀元不能走!孫狀元不能走!”
還有人若有所思,難怪孫繼皋敢硬碰硬,確實也是有點底氣啊。
皇帝對自己登基後點的第一個狀元,多少也是會有點特殊情感的。
比如嘉靖朝第一個狀元姚淶,也參加了震驚中外的左順門事件,就是一群大臣集體哭門後被集體打廷杖的那次。
包括楊慎在內的其他狀元都被罷官發配,但姚淶卻還能複官。
在刻薄的嘉靖皇帝手下,他跟沒事人似的一路正常升遷,隻是五十歲英年早逝,不然也未嘗不能入閣。
聽到王家屏的話,林泰來睜大了眼睛,擲地有聲的說:“我才知道,原來孫學士是張居正當首輔後的第一個狀元啊!
原來是張居正第一次當首席殿試讀卷官時,所進呈的狀元就是孫學士啊!”
王家屏:“.”
臥槽尼瑪!你林泰來雖然已經習慣了不當人,但能不能偶爾當個人?
你這兩句話出來,一個德高望重的狀元就徹底報廢了!
還在起哄的人瞬間鴉雀無聲,仿佛一起被掐住了喉嚨。
誰都知道,萬曆十一年以後,朝堂上最大的政治正確就是反張居正這是皇帝童年陰影和真正逆鱗。
對彆的事情,皇帝或許還能忍;但是涉及到張居正,就肯定要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收拾,完全不會講任何情麵。
萬曆二年不但是皇帝登基後第一次殿試,也是張居正當首輔後第一次主持殿試。
與其說孫繼皋是那年十二三歲的萬曆皇帝點的,還不如說是攝政張居正選的。
看破不說破時還沒事,一旦被公然點出來,那誰還能不當回事?誰敢賭皇帝心裡有沒有產生芥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孫繼皋忽然仰天大笑,但笑聲中卻充滿了淒涼。
眾人默默的看著孫繼皋,卻沒人去幫著說話,涉及到“大是大非”,真心幫不動了。
林泰來又看向馮從吾,恨恨的說:“我說過,我不正麵回應,就是對孫學士最大的保護!我用武力對付孫學士,就是最大的善意!
你為什麼要逼我開口回應?你為什麼一定要毀掉我的善意?
難道你就如此看不慣孫學士?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被迫反擊啊。”
馮禦史愕然失聲,愣在當場,這可真誅心了。
眾人默默無語,這林泰來明明是滿嘴歪理邪說,但卻無法反駁。
能被林府家丁武力對待,可真踏馬的是最大的善意啊!
翰林院掌院陳學士站了出來,對內閣幾位閣老開口說:“翰林院事務,不必聽外人起哄,將孫學士調往南京國子監即可。”
林泰來插話說:“為了繼續表達善意,我對此沒意見!
關於對孫學士的不敬之處,作為一個七戰七捷、先登破城、抄錄《累朝訓錄》二百卷的功臣,我願意用一些功勞來賠罪!”
眾人:“.”
這功勞不但沒少,還多了?
申首輔稍加思索後答複說:“也可。”
如果當著上千人的麵,把孫繼皋往死裡整,就實在有點太難看了。
調往南京國子監這個力度就剛剛好,非常符合首輔的心意。就連皇帝詢問起來,也是能遊刃有餘的奏對。
林泰來又對王天官催促說:“時候不早了,今日廷議尚未進入正題。”
眾人心裡齊齊吐槽,你林泰來都公然殺雞駭猴了,還叫尚未進入正題?
王天官憋著笑問道:“誰先與林泰來對質?”
日晷影子挪動了小小的一格,居然沒人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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