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將漢王朱高煦的悔過書呈進來的時候,朱高熾頗感意外。
向來桀驁不馴的漢王,怎麼會如此恭順起來?
不過,朱高熾也知道這份悔過書定然不是漢王的手筆,多半是長史史程棕捉刀。
也好,管他是誰寫的,隻要以漢王的名義頒布出去,就可以平息一部分的民憤,對徐野驢和三個受害客商的家眷多少也是一個交代。
現在太子監國,無疑這份悔過書也能增加太子的威信和治國的聲望。
很快,漢王的悔過書連同凶犯王千成三日後“斬立決”的公告,在內外各城和主要街巷口都貼了出來。
通常,凶犯判死刑的並不多。就算判了死刑,還要等皇帝秋後勾決,以應“上天好生之德”。
像王千成這種抓了就判斬立決的,定然是罪大惡極、民憤極大。
三日後午門外。
午時未到,前來觀看行刑的百姓已經將法場周遭圍得水泄不通。
幾名受害者的家眷,捧著徐野驢等人的靈位站於道邊不住地哭泣。
觀刑的人們不斷地議論著漢王袒護凶手,與五城兵馬司和神機營大打出手的情節。
“那漢王桀驁不馴慣了,應天府根本就動不了他的人。可憐這耿直的兵馬指揮一心要拿凶手,被漢王一刀刺死了。”
“太不像話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寫個悔過書便算沒事了嗎?太便宜了!”
“噓,說不得!若是讓漢王府的人聽見了,你小命不保。”
“難道你們不知道?漢王靖難有功,太子羸弱,皇帝喜愛漢王。”
“可是這回還是太子殿下還了我等百姓公道,這漢王府的凶犯午時就要問斬了,大快人心。”
眾人正在議論,咣咣咣,一陣鑼聲,行刑的車隊過來了。
“閃開,閃開,找死嗎?”開道官騎在馬上,扯著嗓子來回吼著。
接著就是監斬官高希騎著馬,一幫軍士押著王千成過來了。
囚車中的王千成戴著站枷,坐不下去,頭被固定在囚車外。gonb
“殺人凶手,該死!”
“徐指揮就是因為他被害死的,打死他!”
“還我夫君的命來!”受害者的家眷哭叫著往囚車衝。
憤怒的人群對著囚車喊打喊殺,臭雞蛋、爛菜葉、殘羹剩飯、破鞋、盛飯的木勺等各種物什,向著囚車中的王千成飛去,扔得他一頭一臉。
直到將王千成押上了斷頭台,咒罵聲才漸止。
太子和觀刑官員的行隊過後,又有車隊過來,當先一人趾高氣揚地騎在馬上。
“看,那是誰?”有人指著馬上之人問道。
“咦,那不是剛才過去的監斬官嗎?”
有知情人說道:“彆瞎說了,這是漢王,剛才過去是監斬官高希高大人。這兩人長得極像,在民間早就傳說了一陣子了,今天難得同時看到二位,倒也是大開眼界。”
“你說這二人會不會是親兄弟?否則如何長得恁像?”
“絕不可能,隻是長得像罷了。聽說這高希高大人是鬆江府人,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大事,和漢王完全不是一路人。這回去漢王府抓捕凶犯,若不是高大人出手,這王千成說不定現在還在漢王府逍遙呢!”
眾人正在說話間,斷頭台上準備就緒。
高希展開應天府的公告,將王千成的罪行當眾宣告,當念到“斬立決”三字時,全場叫好聲、掌聲雷動,還有人山呼“太子英明”。
“行刑!”高希大喝一聲,就要將行刑的令牌擲出。
“慢!”有人高聲喝止。
是誰?眾人看去,正是漢王朱高煦。
他站起身來,站在高高的觀刑台上,對著一旁的太子一抱拳,高聲說道:“太子殿下,這王千城乃是我漢王府的家仆。他犯了事,我這個做主子的,自然難辭其咎。我上的悔過書,太子已經著人貼在各處。為表誠意,本王還想在此,當眾再宣讀一遍,就算是告慰亡靈吧!”
朱高煦今天的表現好奇怪,以他的個性,承認錯誤都難,更彆說當眾念悔過書了。
高希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朱高煦的表演,他料定了朱高煦不會輕易罷休。
朱高熾看了看斷頭台上監斬的高希,看見高希表情甚是篤定,心裡有了底。
朱高煦卻並不等太子的答複是否同意他當眾念悔過書,自顧自向著人群說起話來,太子根本不放在他眼裡,其傲慢可見一斑。
“爾等聽著,這斷頭台上的王千成,是我的家仆。那三個客商分明是調戲春香樓清水倌人在先,奸淫在先,被王千成當場砍殺。現在反誣他是凶犯”
漢王此言一出,整個法場台上台下一片嘩然。
這哪裡是悔過書,這分明是挑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