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野雞已經打來了。”
小五郎的聲音從另一邊的窗外傳來,李斯放下窗簾,也收起了指尖的黑線淡淡道。
“放了吧,我們現在要快點離開了。”
“是,大人。”
小五郎沒有多問,彎腰將綁著腿的野雞放到地上,然後就牽起吃完飼料的馬匹,朝著稻妻城的方向繼續趕路。
路邊的野雞,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不等走遠,就被一隻逡巡的蒼鷹抓起,然後落入了獵人的手中。
賊眉鼠眼的少年從樹叢爬出,一臉喜悅的逮起地上的蒼鷹和野雞。
“好好好,是上等的海東青,這次拿到集市上賣給一位慷慨的武士老爺,就能補足上次欠下的稅款了,妹妹和奶奶也不用見神了啊。”
年輕的獵人小心翼翼的鑽進密林之中,就算胸口被手中逐漸清醒的海東青抓出幾道血印都沒有止住臉上的笑容和眼淚。
坐在馬車裡的李斯將那條逐漸淡去的黑線扯下,雖然沒有回頭,但依然在想著身後那個手持彈弓,從一開始就躲在樹乾上的少年。
“機會,從來都是留給早有準備,又足夠幸運的小夥子的。”
手中的絲線徹底繃斷,李斯為那個還有希望的少年默默祈禱,不是向什麼所謂神明,隻是向著自己祈禱。
“你已經忍不住,不是嗎?”
一個和李斯長著一張臉,但是卻寫滿正色的男人坐在李斯對麵。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不算得體的西裝,指甲間的夾縫裡還
有著一些油汙,滿是鮮血的臉上沾染著幾塊泥斑。
“我不知道。”
李斯臉上的冷漠沒有變化,隻是默默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這是劫難,也是機緣,我們不是要建立一個符合自己想法的國度嗎?”
另一個男人突然發聲,那是個滿臉市儈的他,那毫不遮掩的貪婪,直接讓坐在他附近的幾個人都挪了挪屁股。
“他說的沒錯,我們需要一個國家,我們也需要一個身份。”
“你不可能一直把我們鎖在這個身體裡麵。”
“我們是你的念頭,我們也是你自己。”
“你可以殺死一個個自己,你可以一次次殺死我們,但是我們終究會再度誕生。”
“這是鬼仙的宿命,也是你用時間屍解的代價。”
“一切還沒有結束,你以為屍解隻是一死了之嗎?”
“你太貪心了。”
一個個分身從心中跳出,一個接一個在李斯的耳邊或怒斥,或大笑。
“夠了。”
李斯冷漠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瘟怒,本來嘰嘰喳喳的諸多念頭瞬間安定了下來。
最後還是剛開始說話的染血李斯再度開口,一臉認真的看著李斯的臉。
“我們是你心中的念頭,我們的出現就代表著你的迷茫,你沒有選擇了。”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難不成你還真的打算就這樣看下去嗎?你這個懦夫。”
李斯抬眼望去,就發現那是一個年輕的自己,滿臉的青春痘看上去有些嚇人,沒有矯正的牙齒也
讓他有些陌生。
“我,不是懦夫。”
李斯一字一頓的說著,然後就伸出兩隻手捂住了那個念頭說話的嘴。
染血李斯點了點頭,轉身對著眾人說道:“我們都是自己,大家都知道,我們不是懦夫。”
不敢貿然說話的幾人都是點了點頭,似乎對於這件事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意見,隻有幾個被捂住了嘴的念頭翻了翻白眼。
染血李斯代表諸多念頭坐到李斯的對麵,滿臉擔憂的說道:“你知道我們的來曆,我們都是過去的自己,也是你內心中念頭的具現,你可以殺死我們,但是念頭卻不會伴隨著你的抹去而消失,等到我們再度從心海躍出之時,可能你要麵臨的問題會更加嚴重。”
李斯沒有回答這些念頭的意思,這隻不過是他陷入困頓之中時的自我矛盾,代表了他心中的念頭博弈罷了。
現在看清了現狀,李斯反倒安靜了下來。
李斯不言不語,一種念頭也終於忍不住開始踐行自己誕生的意義。
狹小又寬敞的馬車空間裡,一個個念頭朝生暮死,新生者不斷出現,老邁著一個個化作虛無。
最後馬車之中,隻有三個念頭還坐在李斯的麵前。
“現在,就讓我們開始最後思考吧。”
三個墊子從地麵升起,李斯最後的三個念頭也開始了最後的爭辯。
這時候李斯的想法已經大致清晰,本來冷漠的臉上也逐漸有了一絲生氣。
“說說吧,說說你們這些家夥
到底都想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