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母親和林蕁正在廚房裡忙碌著，林辰把手中的生日蛋糕放在桌子上，父親看了看說：“這洋玩意兒，有啥吃的。”林辰看了看父親頭頂的官運，還是那樣靜止不動。
林辰笑著說：“現在都流行這個，吃完飯後再吹蠟燭，許個願。”
父親責怪說：“我和你媽說，擀幾碗麵條就行了，非得做這麼多菜。”
母親端著菜從廚房出來，嗔了他一眼：“六十了，怎麼不得正兒八經過個生日，年輕時從來不過。”
林蕁把熱菜涼盤端出來，擺滿一大桌子，又拆開一個紙包，裡麵是一隻金黃色的母雞，形狀像個葫蘆。林辰奇怪地問：“這是什麼菜？”
“沒嘗過吧！這是在小區外麵陝西菜館買的，名字叫葫蘆雞。哥，這陝西菜挺好吃的，特彆是臊子麵，真正宗！我一個人能吃一大碗！”
林辰隨口應道：“改天哥請你去吃臊子麵！”心裡卻在想，珊珊喜歡吃麵，什麼時間她要是來通海了，我帶她去吃臊子麵。
林辰擰開一瓶本地產的通海大曲，給父親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又打開一瓶葡萄酒，給母親和林蕁倒上。林蕁舉起杯，說道：“祝老爸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全家人一起碰了個杯，父親臉上笑得像菊花盛開，一口悶了。
一家人邊喝酒邊吃菜，母親從父親的生日，又聯想到抱孫子的事。她並不知道黃珊珊的存在，嘮叨著說：“我在家也沒個事乾，天天閒得身上疼，要是有個滿地跑的小孩子看著就好了！”
說完把臉轉向林辰：“你也老大不小了，還不著急找對象，你堂哥和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會趕鴨子上河了！”
林辰邊吃菜邊說：“著什麼急啊，古人不是說，先立業，後成家嘛。”
父親點了點頭，讚揚道：“我兒子這句話說的不錯，大丈夫應當先立業，後成家。”
母親瞅了父親一眼，道：“當年你死乞白臉和我結婚的時候，怎麼也不先立業？”父親嘿嘿地笑了。
林蕁怕這把催婚的火再燒到她身上，趕快打開話岔，問道：“哥，我看見你們鎮上有個人犯事上通緝令了，怎麼回事？”
林辰說：“我們鎮上青山村有個滑石礦，老板跑路了，欠礦工工資四十多萬，還騙礦工們入股一百二十萬，都沒地要去。這些日子把徐鎮長急得是焦頭爛額。鎮上找銀行貸了一百萬，還有好幾十萬的缺口。”
母親眼瞪的溜圓，說：“這人膽子真大，拉下一百多萬的饑荒，拉腿就溜了。”
父親又喝了一口，問：“你們大山鎮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影響到你們。”
林辰搖搖頭道：“怎麼不受影響，彆提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父親說：“有什麼難的，再亂的麻繩，也有頭兒。”
母親提高了嗓門訓道：“你不能聽兒子把話說完？”
父親無奈地說：“好好好，聽你兒子把話說完。不過你們愁啥，不是還有礦麼？人跑了，礦跑不了。”
林辰說：“礦早就抵押了，外麵欠銀行的，欠供貨商的一堆賬，而且資不抵債。我看這事無解。”
父親喝了一口酒，說：“也不一定，凡事都有解，路過不去了，就繞個彎，一樣能過去。當年我駐點的王家村，有叔侄倆，侄子借了叔叔一萬塊錢，一直不還。叔叔去找村主任調解也沒用，最後村主任說，你侄子還有兩畝果園，你免費種兩年，用這個抵了吧。侄子本來就好吃懶做，果園也不好好打理，掙不到錢，就答應了。叔叔管理了兩年果園，肥水上的足，拿著也經心，兩年時間賣蘋果掙了四萬，算算賬拿回欠款還掙了兩萬。”
“後來呢？”
“後來他侄子看種果園掙錢，把果園要了回去，結果頭一年蘋果樹就死了一大半。”
“為什麼？”
“他叔叔想，反正我就管理兩年，就拚命地環剝1，產量上去了，結果剝的太厲害，傷了樹本。”
林辰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可以讓礦工自己承包青山礦。把礦工組織起來自我生產，自我管理，采用這種模式，盈利以後優先償還工人的欠款。這確實是個思路。
父親又說：“我記得王家村那裡也有滑石礦。”
“有啊，去年徐鎮長引來華新礦業的資金，把那裡的小滑石礦整合起來了。”
“我三十多歲時，在王家村住過半年，指導他們調整農業結構，種紅富士蘋果，他們都不信種蘋果能脫貧，總是害怕打不出糧食沒飯吃。後來家家戶戶賣蘋果掙了大錢，這才服了我。對了，王家村王國山還好嗎？應該七十多了。”
“不認識，我等替你打聽一下。”
“那時候我住在王國山家，工作雖然累，但他家夥食好，到了晚上，王國山就把他的幾個哥們叫來，我們一起喝酒吹牛。”
“王家村往裡是一道深溝，座落著五個村子，每一座山，每一片林子，我都跑了不知道多少遍，那裡真是好山好水好人家啊！人心善良，民風淳樸，中午不管走到哪，到了飯點，敲開門，肯定管你飯吃，而且死活不要錢。”
“王家村那一片，土壤水質都好，最適合種植蘋果，而且白天光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長出來的蘋果又脆又甜。”
母親插話道：“你爸不在那裡駐點了，但王家村那幾個人隻要進城，就來咱家，每次都帶著核桃、板粟、花生啥的。秋天蘋果熟了，肯定要送一筐來，那時候你們倆吃的鮮果乾果，都是他們送的。”
林辰點了點頭，“咱中國的老百姓就是這樣，厚道、善良，你幫他做一丁點事情，他感激得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
“真想再去看看那裡的山山水水，也不知道那些好夥計什麼樣了？”
“那我找個周末帶您去，讓你去看看你的老哥們，看您多愁善感成啥樣。”
酒足飯飽，林辰把生日蛋糕拿上來，林蕁硬把生日帽給父親戴上，按著父親吹蠟燭許願。
父親拗不過林蕁，他模仿著電視上看到的樣子，雙手合十，口中低聲念道：“老哥們，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樣了，祝你們個個身體健康，家家生活富裕，找個機會我一定去看你們。”說完一口吹滅蠟燭。林蕁大聲道：“爸！許願出聲就沒用了！”
【作者題外話】：注：1環剝是一種促進果樹快速結果的方式，通過在枝乾上剝去一層樹皮，增加環剝位以上營養的積累，可以提高產量，但對果樹傷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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