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從始至終，似乎都沒有受到任何乾擾。
從他們發布的結果來看，他們似乎在最開始就已經選定了一個方向，並且始終堅持著這個方向從來都沒有動搖過，隨後可以說是一鼓作氣地，直接突破了路徑上所有困難的節點，到達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
這樣的過程實在是賞心悅目，整個看下來，自己就好像是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
場上的每一個球員都實力驚人，在無數個不可思議的時間和位置上，打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好球。
哪怕是作為對手、甚至是作為敵人，他都不得不為對方的表現鼓掌喝彩。
但誰有甘心隻是鼓掌呢？
亨寧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已經不再是“傳說”的星火，那個獨裁的、專製的、一意孤行的、毫無民主可言的星火，它的技術實力，真的已經強到了這種地步了嗎？在這個瞬間，亨寧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國會也因為他的計劃而表現出了嚴重的不滿——尤其是在華夏取消了原本已經談妥屬於美方的份額之後。
他不知道那些老爺們都是怎麼了.我們就真的得靠華夏？我們就不能像他們一樣全力投入，然後拿出讓所有人都歎為觀止的成就來，重新奪回屬於我們自己的位置嗎？
——這個念頭在亨寧的腦子裡還沒轉過一圈，他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也許，確實是不行的。
目前國內最先進的兩個托卡馬克裝置，st和奧爾馬克，其最新的實驗進展都不儘如人意，尤其是st裝置，在使用更緊湊的球形等離子體截麵設計之後，雖然獲得了更高的磁場強度，但等離子體的穩定性急劇下降。
同樣的，基於此前己方等離子體控製理論設計出來的一係列磁場方案，也根本達不到預期的等離子體密度。
在這種情況下，己方要拿什麼跟華夏比？是的，他們確實還沒有製造出實際的裝置，但在強力的理論指導下，east超越st和奧爾馬克隻是一個時間問題.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亨寧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一刻，他似乎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了。
對麵的助理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對，於是趕緊給他遞上了一杯水，又送上了早就準備好的保護心臟的藥物。
好不容易穩定下情緒之後，亨寧才開口說道：“這是一個巨大的失敗”
“我現在能理解角樓和五月會了。”
“在此之前，我始終認為我們此前的失敗是因為決策者太過於愚蠢，太過於輕視我們的對手。”
“但現在看來，問題根本沒那麼簡單。”
“哪怕是在純學術的領域，他們也比我們強的太多了.”
“這是我的問題，因為我天真的想法，我們已經失去了最有可能接近太陽的機會。”
“而諷刺的是，我甚至根本就不屬於這個領域。”
“我想，那些真正從事托卡馬克裝置研究的同行們，現在都已經恨透我了。”
“這就是一個笑話.他們大概會在某一天遇到我時，用他們手裡的所有東西，不管是茶杯、鋼筆還是棒球棍，來狠狠揍我一頓吧”
聽到他的話，助理一時間也無言以對。
一方麵，他能理解亨寧的策略，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個策略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畢竟，除了華夏以為，全世界其他的學者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那些被刻意放出的“研究結果”的破綻。
哪怕是現在，還有人在認真研究著雙方結論的差異，認為那隻是方向和路線不同導致的偏離.但另一方麵，他又確實覺得，這樣的策略從最開始，就透露著些愚蠢的氣息。
說到底，那隻是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而要讓謊言生效，最重要的不是它的“可信度”，而是，對方得聽你說話。
很顯然，華夏是不聽的。
所以，這確實是一個笑話吧沉默了良久，眼看亨寧的神情已經越發萎靡，他才終於開口安慰道：
“至少我們還有機會。”
“不可否認，在托卡馬克裝置方向上，我們已經事實上落後了。”
“但慣性約束呢？誰又能斷言它不是正確的方向？”
“我們必須要相信自己，並且不顧一切地去推進它，否則，我們真的會失去一切的。”
對麵的亨寧緩緩點了點頭，眼睛也恢複了幾分神采。
是的，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處於劣勢的也隻有托卡馬克方向而已。
國家點火裝置的進展雖然不快，取得的成績也不多，但至少，它還具有相當的穩定性，和足以滿足所有想象力的巨大空間。
或許，托卡馬克的失利並不是一件壞事？恰恰相反，這會反向推動國會加大對nif的投入。
——這不就是自己最初的目的嗎？雖然事情的發展嚴重偏離了自己的預期，但陰差陽錯的，自己好像也能達成目的？亨寧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絲安慰，他甚至覺得，也許這就是上帝的安排。
於是，他開口說道：“沒錯，在慣性約束核聚變領域，我們的優勢還是明顯的。”
“至少在激光發生器的領域，我們掌握著絕對的技術壟斷。”
“他們沒有機會實現對我們的超越了，他們的所有資源都投入到了east項目上。”
“激光.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弱項。”
亨寧的語氣越來越興奮，在一片絕望之中，他仿佛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這個年邁的老人重新恢複了鬥誌，他不再浪費時間，而是把助理趕出了辦公室，開始放下那些雜亂的念頭，重新開始梳理nif的未來計劃。
助理欣慰地為他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然而就在他麵帶微笑地看向手中電腦的屏幕時，他的表情卻突然凝固了。
一條最新的消息，剛剛刷新在了專門用於彙總華夏方麵重大進展的內網上。
那是剛剛抓取到的，來自華夏官方網站的新聞。
“國產激光技術取得重大進展，新一代國產激光發生器性能或將超越世界頂尖水平。”
超越世界頂尖水平？
這樣的評價，恐怕不會是說說而已。
助理神色複雜地抬起頭。
他的視線被辦公室的門板阻隔。
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如果現在去推開那扇門，自己將帶給亨寧的，恐怕就是將他徹底打倒的最後一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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