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走後,王夫人滿麵寒霜地來到榮慶堂向賈母彙報。
“老祖宗,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寶玉家的竟是如此粗鄙不堪,哪裡有半點大家門的貴婦形象?”
“就她這般潑婦模樣,哪裡能撐得起榮國府二房的形象?若讓她出麵接人待物,沒得讓人笑掉了大牙。”
“這樣的潑婦,不配為我賈家婦,以兒媳之見,不如直接將她休掉也就是了。”
夏金桂在薛家可以耀武揚威,翻江倒海,而薛家一家人拿她都沒什麼好法子。
但是在賈家,真要較起真來,她還真的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因為無論王夫人還是賈母,隻要抬抬手,頃刻間就能將之鎮壓。
而賈母聽了王夫人的話之後,眉頭微皺,半晌才是說道:“不妥。”
王夫人愕然問道:“老祖宗,這是為何?”
賈母說道:“如今我榮國府才惹出多少事情來,寶玉才剛剛娶親沒幾日功夫,若再鬨出一出休妻的醜聞來,讓外人如何看我們榮國府?”
“再則,寶玉本就因為先前的官司,名聲不太好的。如今若是再休妻,怕是越發尋不到好人家了。你置寶玉於何地?”
王夫人聽了,半晌不語,心裡卻也無奈。
這會子她也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先前太過激了,絕對不能此時就休妻的。
賈母說道:“不如這樣好了,她不是不肯管事嗎?那就讓她在家裡閉門思過好了,也不用她管事,也不用她昏定晨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道理,知道自己做的差了,什麼時候再做計較。”
在賈母和王夫人看來,憑她如何潑辣的媳婦兒,再翻不出她們的手掌心去。
哪怕不行休妻之策,她們也有的是辦法懲戒她。
聽了賈母的話,王夫人也是點頭不已。
半晌又是說道:“老祖宗,隻是如此一來,府裡的困境該如何度過?”
“庫房裡實在是沒錢的了,不用說下個月的月例銀子,便是這個月的吃穿用度,都已經拿不出來的了。”
其實夏金桂有一點是沒說錯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榮國府裡是真的沒銀子了。
而賈母和王夫人先前之所以讓她當家,也存著用她的嫁妝來補貼家用的心思。
她們隻是沒想到夏金桂竟然如此潑辣就是了。
賈母不由說道:“罷了,先從我這裡取兩萬銀子拿去開支。至於被克扣的月例銀子,便如此罷,下月也不用再恢複了。”
“家裡畢竟不如先前了,能省則省,這樣等年底結餘下來,明年也能勉強支撐下去。”
王夫人聽了,也隻好無奈點頭。
如今下了夏金桂的差事,令她閉門思過,但是她克扣的月例卻是成了慣例。
可見她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的……
很快,賈母便派丫頭訓導了夏金桂一番。
夏金桂直被氣到兩眼冒火。
她萬沒料到,賈母和王夫人竟是做的這麼絕。
而更令夏金桂憤怒的是,她的丈夫賈寶玉,在聽到這件事情之後,非但沒有替她出頭,反倒教訓起她來。
賈寶玉忍不住說道:“娘子,你是何等清貴之人?怎麼能像販夫走卒一般斤斤計較於利益?克扣下人月例,豈是我們這等樣家族的做派?”
夏金桂怒道:“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庫房裡已經空空如也,外麵還欠著外債,我倒是也想大方呢。隻是沒有錢,你讓我如何大方?難道我還會點石成金不成?”
賈寶玉忍不住說道:“娘子,你不是有陪嫁來的嫁妝嗎?先拿你的銀子墊上也就是了,等……”
賈寶玉天真爛漫,他本是不太了解這些世俗之事的。
他並不是不曉得嫁妝是女子私產,隻是他從來都是視金錢如糞土,並沒有將金錢放在眼裡罷了。
而夏金桂聽到這番話則是出離憤怒了,她脖子一擰,拍手尖聲說道:“哈,我就知道,你們當初為何要娶我一個商家女進門。”
“原來就是覬覦我家的家產,存著吃絕戶的心思!下一步,你們是不是要把我害死,也好吞沒了我家的家產?”
聽到這番話,賈寶玉難以置信的看向夏金桂,他難以相信夏金桂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他忍不住說道:“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你怎能說出這番話來?我榮國府乃積善之家,豈能行出這般事情?你簡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夏金桂冷笑道:“你們做的,偏生我就說不得不成?你們榮國府還積善之家,這話說的沒得讓我惡心。”
“你們榮國府壞事做儘,一肚子男盜女娼,整座京城誰人不知?前些日子的那些官司莫非都是假的不成?這會子倒裝起無辜來了?”
“你!”
賈寶玉怒極,他用手指著夏金桂,氣的嘴唇發紫,臉色發青,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實在是難以理解,他這娘子,舉止形容,一般也是鮮花嫩柳,與眾姊妹不差上下的人。
剛嫁進門來的時候,性格言語都是極好的,如今焉得轉變成這等樣情性?可為奇之至極。
賈寶玉氣的渾身冰涼,說不出話來。
麝月見了,忙過來扶著賈寶玉,將他引入偏房之中。
“二爺,你消消氣,二奶奶也不過在氣頭上,說了幾句氣話。等消了氣,也就好了。”
賈寶玉怒道:“她分明就是潑婦,真真是不可理喻,她怎麼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門說著,賈寶玉忍不住流下淚來。
夏金桂剛才的舉動和言語,完全顛覆了以往的形象,讓賈寶玉對她極致失望起來。
此後幾日,賈寶玉也不去新房,隻在書房住著,命麝月在他身邊服侍。
夏金桂見狀,越發惱怒起來。
她剛進榮國府門的時候,脾氣秉性還都是收著的。
如今既然相公不疼,婆婆不愛的,她越發破罐子破摔起來。
有時歡喜,便糾聚人來鬥紙牌、擲骰子作樂。
又生平最喜啃骨頭,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隻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吃得不耐煩,或動了氣,便肆行海罵。
隻是如此這般,仍然不出氣。
夏金桂琢磨了一番,覺得既然賈寶玉喜歡那個死丫頭麝月,那就先毀了那丫頭,到時候看他會如何。
不過如今賈寶玉也不到她身前來,如今自己也不被賈母王夫人所喜,也不好動手。
盤算一番之後,夏金桂將她的陪嫁丫鬟寶蟾叫來,耳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