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天狗軍按照魏長天的命令如期趕至大乾京城。
由於景國青之死的消息尚未完全傳開,四方城門留守的兵卒很多還不知道此事,同時也有不少人認為是假情報,所以天狗軍並未能暢通無阻的殺入城內,而是與守軍展開了激烈的交戰。
緊接著,潛伏在四座城門附近的四大惡人也立刻出手,裡應外合攪得各個城門一時間雞飛狗跳、險象環生。
雖然京城內的守軍眾多,數量要遠超天狗軍。
但因為此前有不少人趕去了皇宮那邊,再加上天狗軍來得太過突然,使得大乾將士頗有點措手不及,很快便陷入了艱難維持的苦戰。
身陷於刀光劍影之中,麵前便是鋪天蓋地的凶獸,身後又時不時傳來一聲聲轟鳴
大乾守軍曾幾次眼看著便要潰散,不過最終又都勉強守了下來。
於是,戰鬥就這樣暫時陷入了僵持,開戰僅一刻鐘便有不知道多少人戰死。
其實在缺少統一指揮、且遭遇偷襲的情況下,大乾守軍能扛過天狗軍最初的這幾波攻勢便已很不容易了。
麵對著來勢洶洶的天狗軍,他們一邊咬牙死守,一邊等待援兵,等待著景國青可以站出來穩定局勢。
殊不知此刻京城中的情況並不比城牆上要好到哪裡去。
景國青已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殺,其餘所有留在皇宮中的景家人也皆死在了魏長天的劍下。
即便後者已經走了,但一時間大乾朝廷也無法推舉一個可以指揮大局的人物。
畢竟皇室儘亡,剩下的這些朝官重臣大都各有各的小算盤,權力根本做不到歸攏集中。
因此偌大的京城中此刻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服眾。
再退一步,哪怕就是真有這樣的人物,他敢不敢站出來也要另說。
畢竟魏長天勢必不會讓大乾的各方勢力再次形成合力,所以一旦有誰膽敢站出來,那魏長天下一個要殺的一定便是此人。
沒人會不懂得這樣一個道理,因此便沒人敢在這時候出什麼風頭。
但凡手裡有點權勢的人物,此刻大都躲了起來,想著等到局勢清晰一些之後再走下一步。
而他們既然什麼也不做,那普通士兵和百姓又能做什麼呢?
“啊!!”
“叛軍要打進來了!快跑啊!!”
“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
“軍、軍爺,你這是要乾什麼?”
“嗚嗚!嗚嗚嗚!”
“噠噠噠!噠噠噠!”
“.”
哭聲、喊聲、馬蹄聲、腳步聲,各種嘈雜且混亂的聲音很快便遍布在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百姓們大都驚慌失措的往家中跑去,而當兵的則是或折回城牆戰場增援、或跑回家去尋親人、或衝進街邊店鋪甚至是皇宮中趁機搶掠、或乾脆脫掉兵甲找了個地方躲藏起來.
所有權力缺失和製度崩潰而引起的失控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儘致,當一個麵臨極度危機的團體突然失去了統一領導,其下場或許便是這般不堪一擊。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魏長天,此時便就慢慢穿行在混亂一片的人群之中,表情平靜,仿佛對身邊所發生的的一切毫不在乎。
類似的場麵他已經曆過太多次了。
甚至更誇張、更慘絕人寰的他都見過。
一夜枉死三百萬人的原州城慘案。
一役戰死二十萬人的牛頭山之戰。
仙池奇襲、奉元大決戰
跟以上這些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最起碼沒有死那樣多的人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魏長天對“生命”,或者說“人命”的態度已經變了很多。
想當初第一次聽到寧永年為了消滅大乾主力,竟不惜害死奉元城的三百萬百姓時,他怒不可遏,甚至因此而決定扶持寧玉珂造反。
再後來的牛頭山伏擊,當看到平叛大軍進入山穀,自己隻消一個念頭便可奪走幾十萬條人命之時,魏長天也曾有過猶豫,最終隻能用“戰爭是為了和平”來說服自己。
但現在呢?
魏長天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類似的事而產生什麼心理波動了,也早已不再需要借助一些“理由”才能下得了殺心。
隻要對自己而言某些人需要殺,那就殺。
隻要從自己的利益出發某些人該死,那就死。
人命仿佛已不再有什麼特彆的意義,有時甚至隻是一個數字而已。
剛剛殺景國青時,魏長天的心中便沒有一絲波瀾,並未替這位帝王感到有任何的唏噓或遺憾。
這跟此前他殺蕭風、殺雲蓮、殺寧永年時的心態無疑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是自己變得冷血了麼?
腳步稍稍一頓,魏長天扭頭看向不遠處一個滿身泥土,跌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女孩,然後又冷漠的繼續向前走去。
從某個角度而言,身處在這樣一個文明程度並不高的封建社會、一個弱肉強食才是最底層規則的修真世界,他的這般轉變是必然的,也是必須的。
可若說完全的冷血,魏長天好似也做不到。
否則他就不會放過王乾、放過湯塵、放過楚安、甚至是放過楚先平了。
如此來說,他仿佛仍舊保留著一絲好似不該有的“憐憫”。
魏長天不知道這種矛盾的出現是因為他是穿越者,還是因為人之常情。
他也並不反感自己時而過分“殘忍”,時而又過分“善良”。
他隻是有時無法理解自己的某些做法。
比如說現在.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糕點盒,魏長天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真的要帶這三盒綠豆糕回來。
如果是因為尤佳,可翠兒已經擺明了跟尤佳沒有一絲關係。
甚至尤佳也不過隻是一個曾經想害自己,結果卻反被自己利用的刺客,自己完全沒有理由在乎她的生或死。
那麼隻是單純的為了翠兒?
可這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這樣一個丫鬟與自己又有何乾呢?
“唉”
歎了口氣,搖搖頭將這些有的沒的拋之腦後,魏長天轉過一個街角走進小巷。
相比於外麵的混亂這裡便要安靜許多,一眼看去巷中空無一人,唯有幾棵老柳在夕陽的餘輝中慢慢搖動著萬千枝條。
停步在其中一棵老柳之下,魏長天抬眼看了看麵前緊閉的院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伸在空中的手稍稍一頓。
他最終並未敲響院門,隻是輕輕將三盒綠豆糕擱在門前,然後就轉身走開了。
“吱呀~”
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開門聲,院門慢慢打開了一道小縫。
翠兒透過門縫看著遠處那個背影,輕輕咬著嘴唇,表情無比複雜。
很明顯,就魏長天昨天留下的那首詩,再加上今早的警告,即便翠兒仍舊無法將他與那傳聞中的“魏閻羅”聯係起來,但也一定能判斷出魏長天是叛軍那邊的人。
因此她現在無疑不應該再跟這種危險人物有更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