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令!
火後濃煙剛剛散去,風中還殘存著有些嗆人的味道。微風起,塵埃浮,翠楊青柳儘婆娑,天邊月影晃人心。
得到指引後,我和遲隱並肩走在通往水井的小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其實也不算心事,我隻是在想他方才的神情明明就是有話要說,但現在卻遲遲不開口,不知道盤算著什麼。
我規規矩矩地走著,隱約能感覺身旁投來的目光,本來想一直視而不見,眼觀鼻鼻觀心,但轉念一想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要心虛地不敢看他?於是我突然一轉頭對上他的眼睛,倒是他猝不及防被我嚇一跳。
“你到底要說什麼?”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們漸漸止了腳步,四目相對時,我發現他清俊的麵容竟然含了不易察覺的歉意。
他舒了一口氣,移開目光,不自然地對我說“之前,我不是有意斥責你的,你······彆放在心上。”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你隻是想跟我道歉啊?”我起了戲弄他的心思,“道歉也要有點誠意啊,乾巴巴的幾句話就算完了嗎?”
他沒想到我居然能噎他,但還是當真了“你想怎麼樣?”
“我啊——”我故意抻長了尾音,裝作思考的樣子,最後卻說,“我就是想問你點事罷了。”
他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剛才考慮那麼久是在想要什麼補償。”
我搖搖頭,嘴角彎起一弧詭異的微笑,慢慢欺身上前,把他逼得不得已一步一步往後退。
“我就是想問問,越棲鎮那天晚上,你說的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我仰著頭,聲音很輕,呼出的熱氣像是春日裡飛揚的柳絮。
他定定地望著我的雙眼,忽然停下後退的腳步,我一時不察險些撞到他懷裡,麵不改色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沒想到反被他壓上一頭。
就算我的身量在女子中也算高挑的,但對於他來說還是矮了大半個頭。他一俯身,瞬間把我有些囂張的氣焰壓得一點不剩。
玩笑似乎開過了,我意識到這一點後馬上要和他拉開距離,但不等我動作,他似有預知一般先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動彈。
場麵一度反轉,從我威脅他變成他逼迫我,果然身量是很重要的,不然威脅人不成還要反過來受人掣肘。
他沒有分毫的羞赧,麵色如常,剛開始浮起來的紅暈都消失殆儘,感覺像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字麵意思。”
“你就想用四個字打發我嗎?”我反而不去在意彼此之間早已超越正常關係的距離,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就可以了。”他認真地看著我,忽略我語氣中的憤怒,“現在時機不成熟,人多口雜,不宜宣密。”
這個世道,不是敵人即為朋友,他這麼說是在表態,跟我站在統一戰線上。
“我憑什麼信你?”我一字一頓道,“還有,何時為時機成熟?”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害你的心思。去過長青派後,山月令我會陪你一起找。”他的眸色沉沉,竟然比黑夜還要濃重,“以你我的身份,本就不應該再存活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至今,都是為了同一個原因罷了。”
我的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山月令!他知道山月令!還有……你我的身份?難道,難道他原本也應該是死的?那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當年之事,牽扯了多少無辜的氏族,我根本不敢想象,古有盛名的皇城譽京一夕之間變成怨聲載道的修羅地獄。
他見我有些失神的樣子,不由得再湊近一點,“你不要多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有我。”
不知道是誰的發絲隨風揚起,輕輕地劃過我的眼前,恍然間他清風霽月的模樣都夾雜了幾絲蠱惑。
每一次悸動,偏偏都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我突然好怕,怕眼前的他隻是我的黃粱一夢,更怕這本該遊際於雲端之人被我拽入肮臟泥潭。
這條路何其險,稍不留神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我抬眼,鄭重地問道“你想好了嗎?”
他亦鄭重地回答“君無戲言。”
“我暫且把你剛才那番話當作承諾,若來日你背叛我,我就算死,也必定要你一同陪葬。”
王知的辦事能力很強,從不拖泥帶水。短短十幾天,軍營修正一新,雖然燒掉的糧草還未能補全,但稍有動搖的軍心已經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