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令!
元國定天三十九年九月廿一,長青派少宗主白錚與驚弦門幼女羅俟安喜結良緣。
但由於兩地相隔甚遠,便將羅氏暫時安置在長青派中,屆時紅轎長隊繞長青外圍走一圈,算是替代長青派千裡迢迢的迎親。
天剛擦亮,羅俟安不得不拖著困倦的身軀任由喜娘們擺弄,眼睛都睜不開,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什麼。祁茹也是困得不行,一個又一個哈欠,眼眶中蓄滿的困乏淚水隨著腦袋擺動而微微搖晃,水光流連,更顯嬌憨。
我在一旁看得止不住發笑。昨晚她們倆若是早些睡,今日也不用如此困頓,非要秉燭夜談,東扯西扯,實則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激動而已。結果一不小心激動過了頭,三更後才就寢,就她們這麼折騰,若是不困才有鬼。
我自然也是要陪著的,雖說剛被喚起的時候也和她們一樣,但人一多我就完全沒有了睡意,再加上我比較能克製自己,現在困勁兒早就過去了。
喜娘手持妝粉胭脂,在羅俟安的臉上細細描繪,眉心花鈿鮮活豔麗,飛霞妝更添嬌媚,襯得眼含橫波似秋水,不經意的一瞥都攜了萬種風情,實在是遺世佳人。
羅俟安的嫂嫂羅楊氏拿了梳子輕輕幫她梳頭,嘴裡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頭齊,三梳兒孫滿,四梳諧連理……”
羅楊氏也算是個美人,雖不是蘭複婉那樣明媚動人,但姝容清麗,舉手投足間儘顯溫和從容。她溫柔地看著俟安,說著最好的祝福,眼裡滿是疼惜與不舍。
我接過喜娘手裡的鎏金長掛耳墜,輕緩地穿在她耳上,祁茹緩過她細膩白皙的脖頸,將沉甸甸的寶石項圈戴好,最後再由喜娘鄭重地將繁瑣精致的鳳冠戴在梳好的高髻上,銅鏡映出窈窕華美的新娘子。
“怪不得要起這麼早,光是這發式妝容就捯飭了將近兩個時辰。”祁茹左看看右看看,豔羨無比,“以後我成親的時候也要這樣打扮才行!”
我無奈笑道“小丫頭看彆人成親自己也懷春,你連夫家都沒許,就想著成親了?”
“誒,薄姐姐也不能這樣說啊,祁姐姐這麼有趣,遲早也會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的。”羅俟安不敢亂動,隻能眼神來回轉動,“不對,你不是有意中人了嗎?”
“呀!俟安,什麼意中人,那叫冤家!”祁茹難得紅了臉,大聲反駁,“薑渡那個死沒良心的,整日裡就知道氣我,誰要他做意中人啊!”
我心下一動,果真叫許承晉說準了,她和薑渡還真的八字有了一撇了。
羅楊氏在一旁看我們打鬨,忍不住打趣兒道“祁小姐,俗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嘛!”
祁茹麵紅耳赤,想否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小聲抗議,偏生嘴角還止不住地上揚,真是欲蓋彌彰。
我們又一起幫她穿好婚服,大紅錦綢上繡著精巧大氣的鳳穿牡丹,寓意吉祥幸福,廣袖長袍曳地,無處不彰顯著貴氣。羅楊氏為她蓋好紅蓋頭,扶著她往外走。
驚弦門少宗主羅臻麟早已負手等候多時,看見妹妹緩緩跨過門檻的身影,麵帶微笑,眼含不舍。
去驚弦門的時候,羅臻麟和妻子正在外遊曆,三日前我們才算互相打過照麵。羅家的女兒嬌俏可人,男兒風度翩翩,娶進來的媳婦也是溫柔似水,一家子都相當養眼。
羅臻麟走到她麵前蹲下,溫聲道“來,哥哥背你出門。”
羅俟安小心翼翼地爬到哥哥的背上,鳳冠墜下的流蘇叮咚作響。羅臻麟一步一步,沉穩地走著,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安兒往後就是長青的少宗主夫人了,可不能在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為了……哥哥不在你身邊,沒辦法時時護著你,你若受了委屈,千萬記著給哥哥傳信,哥哥一定會為你擺平所有障礙的。”
她沒有回話,隻是重重地點頭,但我猜想,她大約已經哭了。
在羅臻麟的扶持下,羅俟安上了大紅花轎。我和祁茹對視一眼,一同前往宴會大殿。
正殿之中人聲鼎沸,在場賓客都在讚揚二位新人如何的佳偶天成,羨煞旁人;不過也有人私自揣測這兩家江湖大派可能這是因為某種利益聯姻而已,甚至還有個彆思慕少宗主的女兒家,非要往心口插刀,跟著長輩趕來觀禮好斷了念想。
我站在一旁,嘴裡猝不及防地被塞了幾顆花生。我都不用轉頭看是誰,除了許承晉那個沒皮沒臉的還能有誰?好了傷疤忘疼,記吃不記打,回頭等我見著師父非得好好說道說道。
遲隱在一旁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他突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訕訕地走回去和蘭複婉一起說笑了。我沒繃住輕笑一聲,嘴裡的花生貌似也添了很多滋味。
白錚一襲大紅婚袍,襯得膚如白玉,身長玉立,意氣風發,與另一邊的羅俟安攜著紅綢子,在喜慶禮樂中緩緩走向高座的父母。
知賓高聲道“一拜天地——”
禮樂稍有瑕疵。
知賓高聲道“二拜高堂——”
禮樂荒腔走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