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令!
簫聲,本應舒緩平靜,婉轉陰柔,亦或是蒼涼空曠,帶著些許哀傷。但方桐慎他們吹出的簫聲完全違背了洞簫的特點,音域詭異奇特,風格也不是中原固有的韻律,猶如百鬼低泣,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開始感覺腦中陣陣耳鳴,五臟六腑也漸漸起了扭曲的痛意,好像萬蟻爬嗜,癢而痛,又無法緩解,眼前緩緩發暈。周圍的人與我的症狀相似,就我們一行人來說,屬遲隱的症狀最為嚴重,他臉色鐵青,大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想要緩解而不得。而祁茹的症狀則是最輕的,她甚至還有閒餘的精力,一手扶住薑渡一手扶住我。
蘭複婉暗自咬牙,麵色也是蒼白如紙,若不是和許承晉互相扶持,恐怕兩人都要雙雙栽倒在地。
“這什麼怪招!方桐慎你卑鄙無恥!淨會耍一些不入流的技倆!”
方桐慎根本不在意這些說辭,幽幽地看了一眼叫罵的男子,笑道“就是這些不入流的技倆,才能壓過你們這些正道!”
白宗主猛地噴出一口血,大罵道“方桐慎!爾等豎子!”
他沒有還嘴,隻是笑得更開心了。在他眼裡,白宗主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最能愉悅他了。
有的人好像發了瘋似的,拿起刀劍一通亂砍,結果連人家衣帶邊兒都沒沾著就被一腳踹開。場麵一度混亂不堪,堂堂百十來號人竟然被十幾個人壓製地無法翻身,傳出去誰的臉麵都彆想要了!
羅臻麟看起來也很嚴重,他麵色慘白,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連成幾道細線淌下。羅楊氏嚇壞了,連忙趕過來扶著夫君。
怎麼回事?怎麼羅楊氏就沒事?我不得已單膝跪地,用千殊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的身子,抬眼環顧大殿一周,發現大多數侍女竟然都沒事,隻是有的因為驚嚇已經昏了過去,沒昏的此時也是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地照顧自家主子。
她們怎麼都沒事?她們與我們有什麼不同?有什麼不同……不同……我知道了!
她們都不會武功且沒有內力傍身,就不會受簫聲的影響!
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塞住耳朵的時間,我隻覺得連抬手都十分吃力。眼看著白錚就要站不住了,脖頸的青筋暴起。方桐慎嘴角掛著瘋狂肆意的戲謔笑容,緩緩踱步到他麵前,一隻手猛然薅住他的衣領,輕而易舉地將他提起來,隨後又甩到一邊去,仿佛他是個什麼肮臟的東西一樣。
如此一來,羅俟安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眼前。她此時已經跌落在地,驚慌失措地往後退著身體。
不行,我決不能讓他帶走她!
我顫抖的手握著千殊的劍柄,猛然發力抽出見身,卻不由自主地咳出一口血,嘴裡頓時彌漫腥甜的味道。我虛劍一晃擋在羅俟安身前,將她緊緊地護在身後。
“又來了個送死的。”方桐慎慢慢地將洞簫彆回自己的腰間,神色瘋癲,“姑娘,勇氣可嘉啊!”
其實少了他一個並沒有影響,因為其他人的簫聲還未停止,詭異的旋律如同荊棘一般將人困在原地。我努力地穩住自己的身形,冷笑一聲道“除非今日我死,否則誰也彆想帶走她!”
他仿佛聽見什麼笑話一樣,笑得瘮人,眼角眉梢透露出病態的快意,語氣興奮上揚“好啊!那我就讓你換個死法!”
說完便抽出身後的佩劍,薄如蟬翼的劍身透過紅綢映出鬼魅的赤澤。我亦不想與他多做廢話,虛晃一招直奔他眼前。兩劍相碰發出刺耳的鳴響,我卻在這一瞬間疏通了一口氣,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下一刻我的胸腔便如同千鈞萬鼎壓製一般。
破釜沉舟的勇氣一旦生出就無法磨滅,我此刻隻覺自己是繃緊的弦,一旦鬆懈下來就再也繃不上了,所以我拿出決一死戰的儘頭與他對打,不敢有絲毫卸力,就連喘氣都小心謹慎。
平心而論,算不得我驕傲,他的劍法在我之下。然而簫聲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我稍稍分神之際,他就看出我的破綻,劍鋒極快地擦著我的左臂劃過,血光飛濺迸在他臉上。
我隻覺鑽心一痛,旋即溫熱的血流便透過衣衫迅速黏滿我的左臂,血痕延著手指的紋路滴落。我驟然停歇下來,嘴裡的血腥氣更重了,一絲暗紅順著嘴角淌下。但我依舊擋在羅俟安前麵,不肯讓步。
“薄姐姐,你快彆管我了!”羅俟安帶著哭腔喚我,我便更不能讓她受傷害了。
方桐慎很奇怪我為什麼拚死保護羅俟安,探尋問道“你是安兒的……”
話還沒問完,隻聽大殿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笛聲,高亢嘹亮而毫無章法,一聽就知道是亂吹的。我側目一看,原來是祁茹正緊閉雙眼吹著不知道從誰手中順來的竹笛。
祁茹與我和承晉一樣,從未修習過音律,指法和氣息自然都是錯的,完全就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吹的。吹簫者一愣神,沒反應過來她這般舉動,遲隱卻借此機會氣勢洶洶地站起來,萬難的劍鋒準確無誤地擊碎了其中一人的洞簫。
我抓住時機,顧不得尚未恢複的身體,向方桐慎反擊。他驚詫之下回過神狼狽地接招,我便乘勝追擊,而他節節敗退。祁茹一看這個方法奏效,趕忙閉起眼睛憋紅臉卯足了力氣亂吹一通,笛聲便更加難聽了,隱隱又蓋過簫聲的勢頭。
方桐慎惱羞成怒,劍法也變得淩厲,我一邊應對他,一邊高聲道“遲隱,留下一個活口!”
白錚已經緩過來一點,仍然體力不支,但還是奮力爬起來將羅俟安帶到安全的地方去。許承晉和薑渡逐漸恢複,也加入了戰局,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局勢瞬間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