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令!
今夜的風很涼,隱隱攜著桂花的香氣,若即若離,但仍能感受到香甜芬芳的氣味。
白錚將窗子微微開了一個小口,適宜的溫度讓我不至於悶熱倒置傷口發炎,也不會夜裡著涼。羅俟安坐在我身邊,眼睛腫得像兩塊核桃一樣。
她執意要掀起我的袖子看看傷口,我爭辯不過她,也就隨她了。白錚為了避嫌走到遠處不去看我。
過了兩天,其實我能感覺到傷口表麵已經結痂了。她小心地卷起我的衣袖,雙手微微顫抖,儘量不讓衣服碰到我的傷口。但是白布條上麵透出零星的鮮紅,我才發覺傷口不知何時又裂開了。
雖然那醫師說不可亂動,但是我又不能真的一點都不動,日常的生活起居偶爾會用到左手,也都被我硬生生地換成右手。許是方才小憩之時不小心壓到了才又開始滲血。
原本也不打緊,我甚至一點裂開疼痛的感覺都沒有。但是羅俟安眼圈一紅,扁扁嘴眼淚就像不要錢的金豆子一樣簌簌而下。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她道“快彆哭了,我昨日才剛哄好茹兒那個小祖宗,今日你又來了。”
羅俟安口齒不清地說道“薄姐姐,你怎麼這麼傻呀,這一劍劃過去得多疼啊······”
“不疼,習武之人素日裡都會有磕磕碰碰的,若這點苦都受不了,怎麼執劍保護他人啊?”我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況且,被他劃一劍就能換得你平安,何樂而不為?”
“萬一留了疤怎麼辦……”她使勁擦了擦眼睛,開始幫我換藥,動作輕柔,生怕碰疼了我,“回頭我讓錚哥哥給你尋來最好的祛疤藥,女兒家還是少留傷痕吧。”
我垂眸思索了半晌,還是問道“俟安,那方桐慎?”
羅俟安神色一滯,不太願意提起這個人,她側頭看了一眼白錚,後者見我藥換好了便重新回到床塌邊。
白錚深吸一口氣,沉著嗓子道“說來也不怕薄姑娘取笑。方桐慎原是我的三師弟,他生來聰慧,許多功課一點就通,就是身子孱弱一點,劍術不算上乘,但他算是我爹在我這一輩裡最看好的弟子了。”
“本來我爹寄予他厚望,都有意讓他接任師伯的位置,但是……”他看了一眼羅俟安,握住她的手,“他卻不知為何,看上了俟安,不僅推掉了我爹已經給他定好的婚約,還大肆揚言一定要取俟安為妻。那姑娘聽聞此言,竟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就撒手人寰。”
他冷笑著,周身似乎都散發著冷氣“我與俟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婚約是早些年前就定下的,說指腹為婚也不為過。他敢覬覦我的妻子,我看在師兄弟多年的情分才屢屢放過他,沒想到他變本加厲,竟然私自去驚弦門騷擾俟安。”
“俟安自然不肯,礙於我的麵子對他已經格外寬容,但我的妻子豈容彆人如此欺侮!我爹知道以後,本來要逐他出師門,但又實在舍不得浪費這樣的好苗子,便罰他禁閉,任何人不得探視。可他居然在禁閉時修習禁術!”
“此功名喚音魂斷,便是利用簫聲牽製修習之人的內力,使其內力紊亂真氣流竄而亡。但中原很少有人通過修習音律而揚名立萬,修習此功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半分餘地都沒有,即使修成,人的性格也會大變。”
“禁術之所以被列為禁術,都是有原因的。此功就是因為修習之法與平時的功法大相徑庭,而且其中還有不少漏洞。門中多少人動了歪心思,可最後哪一個不是被猛烈流竄的真氣震斷頸脈而亡?我爹聽說此事後,先是規勸他停止練習,但他執意不聽,非要劍走偏鋒,我爹一氣之下將他逐出長青派,永世不得再入。”
“在他被逐出去之後,我爹就把那本禁術燒毀了。沒想到他自己竟然能領略其中關竅,自己往下研習,還把此術教授給他人。先不說這是邪功,單講它是長青派特有的功法,他就該死一萬次了!”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我爹算是放虎歸山,當時就應該直接打死他!否則也不會來大鬨婚禮,攪得俟安不得安生。”
羅俟安搖搖頭“我怎麼樣都無所謂,隻是連累了薄姐姐,白白為我挨了一劍,不值當。”
“他死了麼?”我問道。
白錚頷首“我爹先是廢去他的武功,但隨後他就觸牆而亡。”
還真是,令人唏噓……
白錚欠身向我致一個極為鄭重的俯禮,這種大禮一般都是麵見長輩的,我受之有愧,連忙將他扶起來“少宗主這是做什麼!”
“薄姑娘救了俟安一命,我本當日就該帶著俟安來給你謝禮,但是這兩天事忙,今日才得空給薄姑娘致歉,還望海涵。”白錚不顧我的阻攔,一定堅持禮節周全。這夫婦倆的脾性還真是相似得緊。
我轉了轉眼睛,突然一笑“在下還真有件要事,煩請少宗主幫忙。”
這樣好的機會,不利用可惜了。如此也省得我腆著臉自己親自管人家討便宜占。
“但說無妨。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幫你。”白錚應下來。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對羅俟安說道“俟安,能不能把你的錚哥哥借我一小會兒啊?”
羅俟安懵懵地看著我,卻沒有拒絕。我忍不住對她開玩笑“怎麼,你不怕我搶走你的錚哥哥?”
她搖搖頭,破涕而笑“我相信薄姐姐不會的。”隨後吸了吸鼻子,眼神在我和白錚身上環顧一周,便毫不猶豫地推門出去了。
白錚曉得我這個請求可能涉及秘辛,但也沒有推辭。我眼光流轉,定在窗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先一步躍出窗子,踩著輕功飛向房簷。他是個聰明人,沒有多問,徑直隨著我的身影,輕盈地落在我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