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這個時候,老郡王妃並不追究原因,隻是訓斥蕭珩。
時隔那麼多年,阿琅光是聽皇後說這些,都能體會到當年蕭珩的委屈與鬱憤。
小小的孩子,承受著那麼多的不公,卻無法反抗。
最讓人生氣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她大言不慚地說,將來她和老郡王年輕,會有更多的子女。
阿琅聽了,遍體生涼,打了個冷戰。
皇後咬著牙,“後來,陛下知道了,怒極了,就讓人斷了老郡王的命根子。”
皇帝說老郡王夫婦不配為人母。
真是斷得好!
阿琅心頭為本來在她心裡沒地位的皇帝鼓掌。
咦,不對呀,那天在同泰寺裡,她碰到的那個小孩兒,不是清河郡王的弟弟麼?
阿琅頭頂冒汗,怪不得清河郡王對那小孩兒絲毫不留情,原來是有原因的。
沉浸在過往恩怨的皇後,沒注意到阿琅的變化。
“阿珩也著實是個苦命的孩子。從小也就燕家的小七和他一處玩。”
“後來大了,陛下想給他說親事,可偏偏他每個看上的,本就命苦,又不能強壓著,故而到了如今還是孤零零一人。”
“你可不知道,那次在同泰寺,他能為你在陛下麵前解圍,多麼的難得。”
“更彆說,後來護著你平安的回來,要是換個姑娘,約莫就要被他拋得遠遠的了。”
阿琅笑,本來就是他拖累的自己,難道自己要感謝麼?
嘴上卻是說道,
“我也沒想到會碰到那樣的事情,郡王本來可以不用理的,卻將我保護的很好。”
“外人看著他孤僻傲慢,不知道他其實心胸寬厚,是非分明,又有責任心。”
阿琅一邊說,一邊心裡作嘔,難為她能想出這麼多誇讚的詞語。
皇後果然喜歡聽彆人誇讚蕭珩,望向阿琅的目光說不出的慈愛,
“你娘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玲瓏腦袋的?”
“她啊,後悔去吧,平白讓我白得了個閨女。”
阿琅嘿嘿一笑。
沒想到看起來寬厚仁和的皇後也能說出如此促狹的話來。
皇後笑看著阿琅,頗有深意地,“小姑娘心裡有成算是好事,總比寶珠那樣沒頭沒腦的要好。”
“這樣以後你出宮去了,我也不用擔心你被人欺負。”
阿琅聞言,想著,當日在糕點裡下毒的事情,想來已經有了結論。
應該是寶珠郡主做下的。
果然,如阿琅所想的那樣,下晌,燕王妃就帶著寶珠郡主求見皇後娘娘。
說是攜女來告罪的。
不過說是說來告罪的,寶珠郡主卻不是很服氣的樣子,看著阿琅的眼神裡,流露出不屑之意。
燕王妃推了推女兒,寶珠郡主立刻上前磕頭行禮,滿口都是不該想要戲弄阿琅,買通禦膳房的小徒弟給阿琅下巴豆的不當之事。
口上說得很好,臉上的表情依舊不忿。
燕王妃看起來是個心寬體胖的貴婦人,見寶珠郡主的表情,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
“讓你誠心道歉,你這個樣子做什麼?你對宮裡熟悉,你帶著阿琅姑娘去外頭走走,我和娘娘說說話。”
阿琅本來是不想搭理寶珠郡主的,乍然聽到燕王妃這樣說,挑了挑眉。
看來燕王妃這是想要讓寶珠郡主和自己做好朋友了。
有些話,當著大人的麵不好說,兩個小姑娘私底下總是好說的。
不過,阿琅思忖片刻,燕王妃的想法大約是要落空了。
寶珠郡主打頭走出去,阿琅想想,不給燕王妃麵子,總要給皇後娘娘麵子。
還是起身跟著寶珠郡主出去了。
寶珠郡主見著阿琅跟上,仿佛很滿意。
兩人的身影相繼消失在宮門外。
等到了一處假山邊上,寶珠郡主靠在假山上,抄手,“你說吧。”
阿琅好笑,“郡主,你帶著我出來,卻讓我說,我該說些什麼?”
寶珠郡主被噎了一下,望了望天。
過了好一會,她才說,“給你下巴豆,確實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計較。”
阿琅的聲線毫無波瀾,卻無端能讓人聽出一種諷刺,
“是麼?郡主憑什麼以為,我會諒解一個要害我性命的人。”
“再說,剛剛郡主的道歉,也沒見多少誠意。”
寶珠郡主氣道,
“你以為我同你道歉,就真全是我的錯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何這樣對你麼?”
阿琅,“我該知道什麼?”
寶珠郡主雙手放下,和她對峙,
“你休想裝傻!上京,城內現在都在說一些傷人尖銳的粗鄙之詞,都在說婉妤的謠言,你可彆說和你沒關係。”
“你可彆忘記了,你姓顧,這樣傷的還不是顧家的臉麵,你這樣做,你心裡就不愧疚嗎?”
這些日子,她在宮裡住著,壓根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情,她愧疚個什麼?
再說,說顧家的謠言,和她下巴豆害自己有甚關係?
她低笑一聲,“哦?上京,城傳顧六姑娘謠言的時候,怎不見郡主出來說一聲姓顧?”
寶珠郡主,“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真假,我出來說什麼?”
“再說,傳你謠言的事,和婉妤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為何要無賴到婉妤的身上。”
“哦,所以,這上京隻能傳我的謠言,不能傳婉妤的謠言是嗎?”
阿琅樂了,“郡主不知道我住在宮裡嗎?更是孤身一人回京,我到哪裡去找人傳謠言?”
“我看,郡主你還是去找找城裡的那些百姓,叫他們乖乖的聽話,隻傳我的謠言好了呀。”
“禦膳房的小徒弟郡主都能收買,想來百姓也同樣會聽你話的。”
阿琅就好奇了,這個寶珠郡主做出來的一些事情,看起來也不是無腦子的,為何就對婉妤那樣一根筋的好呢?
收買禦膳房的小徒弟,在給鳳儀宮的糕點裡下毒,這樣的事情,怎麼就做得出來呢?
燕王如今在前線拚命,後頭的女兒就給他闖禍,可真是夠了。
“你……”寶珠郡主有些急眼,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
“今日,我給你道歉。不過,我也不是來和你爭辯謠言的事的。”
“不管如何,你和婉妤都是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她被關在家裡,不能出門,都不知道多麼的傷心,你作為姐姐,不能讓一讓麼?”
“還有,她和七殿下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在一處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為何,你要撕毀婚約,她能讓,你不能讓麼?”
阿琅瞥了寶珠郡主一眼,哂笑,
“我不知道婉妤姑娘和你說了什麼,她是不是和你說這些都是我的錯?”
“奉勸你,不如再去問問她,有本事清清楚楚地說一遍侯府到底是怎麼行事的。彆到時候,又找些彆的說辭來。”
寶珠郡主皺眉,
“她是說你的祖母對你有些不喜,可你們到底沒在一處生活過,開始有些摩擦不是很正常麼?”
“你為何要那樣咄咄逼人?你作為小輩,如此就對嗎?”
阿琅,“照你看來,我做的都是錯的,她做的都是對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上京的人為何還要幫我,不幫她呢?”
她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幫她,把原來的那些謠言給摁滅了,又散出新的,對婉妤的謠言。
寶珠郡主不願意聽阿琅說這些,揮揮手,
“我不聽說這些,不管如何,婉妤是我的姐妹,她如今受了委屈,我總是要幫她找回來的。”
阿琅冷笑,
“是麼?那郡主可要記住今日說的這些話。”
“等到燕王歸京,希望你也能在他的麵前說這些是非不分的話。”
寶珠郡主聽到燕王兩個字,咬了咬牙。
她當然知道自己買通禦膳房小徒弟下巴豆這事是太衝動了……
可……
她張了張嘴,準備為自己辯駁兩句。
阿琅緊跟著開口,
“不管你是真的相信婉妤的話,還是怎麼樣,你要懂得,不要辜負家族臉麵,不要辜負你父親在戰場上流的血和汗。”
寶珠郡主不服氣,“難道你現在讓人傳婉妤的謠言,就不是讓顧家蒙羞嗎?”
阿琅神色不變,“我做錯了,彆人隻會為我可惜,沒有人好好教導我,因為我父母已經過世,我的經曆特殊。”
“可你呢?你做錯了,彆人隻會議論燕王府上下都沒有教養。”
寶珠郡主,“……”
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可婉妤做錯了什麼呢?她的事不能不解決。”寶珠郡主說出了她今日你來的最重要的目的。
阿琅笑笑,不急不緩地問,“你想怎麼解決?”
寶珠郡主咬咬唇,望向她,
“你現在和娘娘很好,她和七殿下的婚事被你攪和了,你該去幫著她,把婚事要回來。”
“就算陛下不下賜婚旨意,總是要讓娘娘下旨意吧。”
阿琅淡淡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婉妤和你說的?”
寶珠郡主,“你管是誰的想法?當然是我的了,我不能看著婉妤傷心難過。”
阿琅感歎,有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可真好,這也算是兩肋插刀了吧?
隻可惜,寶珠郡主的心意,是要付流水了。
她輕輕啟唇,“好,我去和娘娘說。”
寶珠郡主驚得跳起來,怎麼這麼就容易說動?
婉妤還說她要費很多的口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