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這個動作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平靜。
蕭珩咳了咳,說,“老大人,這裡是大殿門口,前頭的宴席還有些時間,不如到裡頭坐下來……”
明老夫人推了明老大人一把,他終於回過神來,
“是是是,看我這記性,趕緊往裡麵去,現在秋風颯颯,可彆涼著阿琅。”
他一邊走,一邊說,
“哎,我都說了等出宮時見麵,那個時候在家裡多方便……”
“我和你說啊,琅琅,明家老宅子後麵有一個湖,裡麵我已經讓人放了魚苗,你若是想釣魚……”
明老夫人撫額,才放魚苗,什麼時候才能釣喲?
明老大人絲毫沒有覺察到老妻的無奈,而是繼續說道,
“還有,南疆獻了一匹野馬王上來,陛下說暫且放在咱們府上。”
“咱們府夠大,圍了個馬場,你要是想騎馬,也可以去騎的。”
他頓了頓,不確定,“琅琅,你會騎馬的吧?”
明老夫人終於出手,狠狠地擰了老大人一把,老大人嘶了一聲,終於住口。
哎,這個老頭子真不會辦事,雖然說她也很想將琅琅帶回明家住。
隻是,這剛剛見麵的,老頭子這樣熱情,就不怕把小姑娘給嚇著麼?
怎麼也要先聊一聊,彼此都熟悉些了,聊到熱絡的時候,再邀請琅琅去住。
那樣就水到渠成了呀。
哎,這個老頭子,一到上京就辦事不牢靠。
明老夫人笑的一臉慈祥,“琅琅啊,聽娘娘說你老早就進宮了,早飯吃了嗎?”
阿琅忽然明白了從前有個命婦進宮,就將她帶在身邊誇的皇後娘娘,今日見了她後就讓她去側殿等了。
原來,是為了布置這樣一個驚喜給她嗎?
她早上是用過點心出門的,剛剛和蕭令昕在偏殿坐著,也是吃了些點心的。
隻是,看了兩個老人家有些討好的臉,她道,
“好像還能吃點。”
明老大人一拍大腿,喜道,“沒吃好,沒吃好啊。”
阿琅,“……”
就見明老大人有些尷尬地改口,“琅琅啊,吃飯還是要定時定量才好。”
“不過今日沒關係,你外祖母做了好些吃的帶著,你吃點。”
“等會宮宴上的東西也沒什麼好吃的,還是吃你外祖母做的。”
“哦,還有,這是我在駐地開拔前,烤的肉,還熱乎著,你吃吃看?”
他連帶著把一邊當背景板的蕭珩也拉著坐下來。
明老大人對阿琅這個嬌嬌外孫女很局促,對著蕭珩就不會了。
他不僅問了蕭珩最近有沒有練武偷懶,還問了清河郡王府的事,又問道他個人的事。
總之,事無巨細,隻差把蕭珩當賊來審了。
阿琅在帝後的口中,在蕭珩的口中,都聽過明老大人的事情。
她的印象裡,應該是個很威嚴,身上帶著血氣,冷著臉,不怒自威,光是名字,就能治小兒夜啼的人。
可是,沒想到,今日得見,一點也和印象裡的那個老人不一樣。
她很高興。
外祖父,外祖母不會和老太太那樣。
明老大人夫婦說的吃點心,就真的是吃點心,隻是,那個架勢,有點大……
客殿的桌麵上,被一旁提著食盒的宮人擺得慢慢當當。
上麵的點心,甜的,鹹的,酥的,軟的,各種花型,各種口味,應有儘有。
也不知道明老夫人花了多少時間準備。
阿琅在兩位老人期盼的目光下,一手拿著糕點,一手拿著還帶著熱氣的烤肉,一邊咬一口。
蕭珩沉默不語,隻管做陪。
明老夫人見阿琅手上的糕點吃完了,又遞了一塊,
“這個是瓔珞酥,從前你娘最愛吃,每回都讓我做……”
想起明惠雪,老夫人的聲音慢慢低落下去。
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痛,旁人無法體會。
阿琅想要安慰,隻是覺得無論說什麼,都很蒼白。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同兩位老人家說,他們的女兒,並不是那種為了情愛就不要家人的人。
她是被人害死的。
兩位老人知道了,也不知會如何的傷痛。
說定然是要說的,卻不是眼下這個節骨眼。
於是阿琅埋頭苦吃。
一邊安慰明老夫人,“兩位還是要保重自己才是,往後我有時間,就常去看你們。”
明老大人聞言,嘴角漸漸翹起,差點笑出聲來,卻被明老夫人一個眼神製止了。
他留了個恰到好處的表情,點頭,
“好,好,我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琅琅啊,要不今日就上門去看我們,等出宮想來天色也晚了,要不就宿在老宅?”
阿琅神色很是複雜。
兩位老人家很是迫不及待啊!
明老夫人要矜持一些,她緩緩道,
“今日咱們剛進京,雖說早就使人回來整理過老宅,到底還是有些倉促,莫不如等明日……”
一直沉默不做聲的蕭珩也在邊上加塞,
“郡主,如今侯府隻得你一個主子,想來也是寂寞的很,不如到明家多住幾日。”
“正好,聽說老大人在戰場上也傷了身子,最近有些不好,侯夫人不在了,郡主就代替她照顧一下老大人……”
蕭珩話音未落,就見明老大人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阿琅。
仿佛阿琅不答應,那就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她看著桌上的糕點,捏起一塊,送過去,“外祖父,外祖母做的糕點很好吃,一起吃吧。”
“去外祖父家住倒是沒什麼……”
她頓了頓,“隻是,外祖父如今身體不太好,我若上門,會不會打擾到兩位?”
明老大人原本對蕭珩說的話那是極為高興,覺得這個小子不愧是陛下看重的,很會辦事。
現在,又見阿琅說怕打擾到,又有些不是滋味,這換個借口,豈不是更好?
他當即挺了挺胸膛,向阿琅展示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更是用那抓過烤肉腿的手去抓蕭珩,
“王爺,今日你出門迎接大家,也起的很早吧,來來來,一起吃。”
蕭珩無奈地轉過身,忽略衣裳上那油膩的手印。
眾人說了許久的話,在阿琅的肚子被糕點填得飽得不能再飽的時候,前頭皇後終於讓人來請阿琅過去了。
今日的宴請終於要開始了。
宴請設在禦花園欣揚殿的冰飲樓。
從樓上往下看,幾乎能看到禦花園的全景。
赴宴的閨秀們三三兩兩走在禦花園的回廊中。
阿琅和蕭令昕攜手走在一起,跟在皇後的身後,一邊欣賞園裡的景色,一邊小聲的說話。
冰飲樓本就是宮中用來設立大型宴請的地方,能擺下百人宴席。
這會男女分席而坐,各聚一邊。
阿琅跟在皇後身後,進了冰飲樓,也見著了前來議和的南疆王。
南疆王個頭不高,眼眶深陷,挺著足月大的肚子,皮膚好像是長期在大日頭底下曬過,黑的發亮。
這會,坐在皇帝身邊,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麼。
倒是那位南疆王世子,看起來卻是和親爹相反的模樣。
身形頎長,皮膚白皙,眼帶桃花,這會正輕佻地看著給他斟酒的宮女。
阿琅進去後,就感覺到一股狠辣的視線在自己臉上盯了一瞬。
不過,當阿琅不動聲色地四處尋找時,那目光又不見了。
她也見著了七皇子,隻是,他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淑妃還沒到,或許是和婉妤在一起吧。
皇後在皇帝身邊坐下時,看了眼坐席,問身後皇帝身邊的內侍,
“怎麼淑妃還沒到?”
那內侍剛要回話,就聽到外麵在唱和,
“淑妃娘娘到。”
眾人都朝門口看過去,隻見淑妃攜著婉妤進來了。
原本正在和南疆王說話的皇帝,眉頭跳了跳,朝身後的大總管招招手,低聲說了幾句。
就見大總管小跑到了淑妃的跟前,說了兩句,淑妃麵色大變。
跟在淑妃身邊的婉妤麵色慘白,搖搖欲墜,楚楚可憐地穿過人群,朝七皇子望過去。
坐在皇帝身邊的南疆王沒在意這一幕,而是比劃著,用蹩腳的官話,對皇帝說道,
“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成親,本王做夢都想著抱孫,這小子進了大周的邊境開始,就一直念叨著,不知大周是否有他的意中人。”
“本王也想著,若是真有這個福氣,在大周娶個姑娘回去,那可是南疆百姓的福分啊。”
可以說,南疆王的話成功的解救了難堪的淑妃婆媳。
在座的那都是人精,聽到南疆王的話,心神都被吸引了過來,心裡都懷疑南疆王在做鋪墊,也不知哪家倒黴姑娘會被這對父子看上。
更有那相對的政敵,心裡暗戳戳的想著,要不要把死對頭的閨女弄過去和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