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
皇宮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
阿琅早膳時已經儘量少用湯湯水水。
不過,到底人有三急,不得不去解決出恭的問題。
她起身去了後殿,神清氣爽地出來時,竟然在不遠處碰到蕭珩。
阿琅也不知怎麼,腦子一熱,脫口就道,“郡王也來出恭?”
話說出口,不僅跟在阿琅身後的青檸想要捂臉,就是蕭珩的侍衛甲一也是嘴角抽了抽。
阿琅也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點打結了,這話問出來太尷尬了。
她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可麵對蕭珩時,她總會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緒。
蕭珩輕笑一聲,很自然地點頭,“是呀,真巧。”
他的態度太過自然,好像阿琅問的是很簡單普通的一句話,路上偶遇,打一聲招呼,“你好,吃了嗎?”“今天天氣真好。”
“等一下宮中會放焰火,不知琅琅感不感興趣……”蕭珩很自然的轉換問題。
阿琅見他這樣的自然,心頭那點不自在也就消失了,若是執著地放在心上,倒顯得自己矯情了。
當即回道,“不知宮裡的焰火是哪裡進貢的,萊州的銘軒堂焰火造型最美麗,不過偶爾會啞火。”
“倒是燕郡花火軒的,雖說沒那麼花頭,不過響亮,不啞火,百姓們最喜歡買。”
不論放焰火還是打鞭炮,都是想要討個好彩頭,新年裡紅紅火火。
就算造型再美,若是啞火,也被人視為不吉利。
“聽禮部那邊的人說,應該是燕郡那邊的多些,萊州銘軒堂的也有,聽說這次是新品。”
蕭珩和阿琅並肩走著,輕言慢語地和她解釋。
阿琅沒想到蕭珩連這些也懂,還把銘軒堂曆年來哪些品種沒出過岔子,哪裡最容易啞火都能說的一清二楚。
他做的小點心,到如今她還念念不忘,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是比望月樓的點心還要好吃。
她在心裡回味了下那些小點心的滋味。
“今日,琅琅很漂亮,你出現在店門時,我……大家差一點失了神。”
猝不及防之下,阿琅有些羞澀,摸了摸自己額上的耳墜,笑道,
“是娘娘送的衣裳和首飾漂亮。”
“若是沒有琅琅,它們怎麼能美到極致呢?”蕭珩的目光很克製地落在圓潤小巧的耳垂上片刻,戀戀不舍地移開。
“真正的美,是你賦予它們的。”
阿琅從小就在外頭行走,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聽過各種各樣的讚美。
可像蕭珩這樣的,好像除了父親和外祖父,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阿琅忍不住笑了,側過身子。
耳根卻有點本能地發燙。
大殿外的廊道上,風吹過,很冷。
蕭珩身形微動,擔心風吹到阿琅身上。
她出門時,並未帶披風出來。
隻是至始至終,他都與阿琅保持著一個極為安全的區裡,仿佛他根本就不是為她擋風。
沒有絲毫想要曖昧之情。
阿琅更不會多想。
一朵雪花飄落在她的眼瞼上,即刻就化了,冰涼中帶來些癢意。
她眨了眨眼。
蕭珩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下,見她揉眼睛,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到廊柱後邊避風。
“怎麼了?”蕭珩微微傾身,忍不住輕問,“風沙迷了眼?”
阿琅搖搖頭,忍住用手揉搓,拚命眨了眨眼。
韓明珠站在廊角下,看著大柱子後麵的一對男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捏緊手裡的帕子,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不想那兩個人看到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躲。
要躲的難道不應該是顧雲琅那個女人嗎?
“姑娘?”她身後的宮人小聲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韓明珠搖了搖頭,攏了攏披風,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即使穿著厚厚的裘衣,寒氣仍舊穿透衣物,鑽進骨頭裡肆無忌憚地作亂。
韓明珠咬了咬唇,提起裙擺,就往那邊走去。
對,她不應該心虛,也不應該躲!
“見過郡主,見過郡王。”韓明珠走了過去,朝兩人行了一個福禮,
“外頭雖冷,殿內卻有些悶,原來不隻我一人有此感受,不曾想竟在這遇到兩位。”
“二位怎一同在此吹冷風?”韓明珠目光掃過阿琅。
“郡主,剛剛大殿上,南疆王再次提起聯姻之事,你知道嗎?”
韓明珠的聲音溫柔,笑容淡淡的。
阿琅有些驚訝,她以為韓明珠很尷尬,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呢
畢竟,南疆王提議聯姻的對象又不是她。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阿琅挑眉,“陛下是不會同意南疆王的提議的,彆說是公主,就是普通的平民女子,陛下也不會用女子去換取邊境的和平。”
韓明珠本是想要詐一詐阿琅,誰知道她直接肯定的說陛下不會答應。
好似,剛剛陛下敲打南疆王時,她在場一樣。
她看了眼阿琅,笑容越發淡,
“不愧是雅和郡主,深得陛下的寵愛,也能明白陛下的用心。韓二自愧不如。”
“這有什麼,陛下是明君,天下人有目共睹。”阿琅最不愛聽彆人綿裡藏針的話。
一般這種時候,她就會直接的反駁對方,“難不成韓姑娘以為陛下會賣女求榮嗎?”
韓明珠笑容變冷,嗬,嘴上說的好聽,還不是從陛下那裡討賞賜。
“是麼?可若是體貼人意的,何須陛下開口,應該主動請纓,去為家國百姓效力。”
這個高度有點高,讓阿琅聽得有點暈。
韓明珠這是做了點善事,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九天上的玄女?
還是她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偽善?
阿琅摸了摸下巴,
“韓姑娘果然高義。隻是,姑娘是否聽過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韓明珠勉強笑了笑,“郡主這就是不想為朝廷分憂了?更不想為百姓出力了?那又怎麼對得起陛下給你的賜封和寵愛呢?”
阿琅看著韓明珠,歪頭想了一會兒,正要懟回去,就聽身邊的男人沉沉開口,
“韓姑娘,陛下已經拒絕了南疆王的提議,天子一言,重若千鈞!”
沒有什麼反駁,沒有什麼質問,隻是很平淡的告訴韓明珠一個事實。
正是這樣,更讓韓明珠下不來台。
“郡王,小女子有幾句話想與你說,不知……”韓明珠身子有些發抖,顫巍巍地看著蕭珩。
阿琅明白韓明珠言下之意,就是讓她快點離開,不要打擾他們說話。
她偷眼去瞧蕭珩,這位真不知道韓明珠心儀她?
連她都看出韓明珠對蕭珩有幾分心思,蕭珩不可能沒有半點察覺。
蕭珩注意到阿琅在偷偷看自己,從韓明珠出現就麵無表情的臉上帶出一絲無奈。
“郡王,那我就先行一步……”阿琅朝蕭珩拱手,抬腳就準備走。
隻是,身子還沒動,就被人牽住了袖擺。
回頭,就見蕭珩修長的手指正捏著她寬寬的袖擺,
“正巧,本王也要回大殿,一同前去吧。”
韓明珠的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青,最後兩行清淚滑落她的臉頰。
“郡王,你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小女子嗎?”
“竟是如此薄情……”
阿琅有些詫異,韓明珠在她的眼裡,一向是高傲的很,竟也會人前落淚麼?
“小女子不過有兩句話要同郡王說,郡王也不願意聽麼?”
蕭珩對著阿琅的無奈褪去,語氣淡漠得有些冷冽,“事無不可對人言,韓姑娘有什麼要說的,直說就是。”
“更何況,說給本王聽的話,沒什麼不能讓阿琅聽的。”
韓明珠心頭大痛,眼淚滑落,楚楚可憐。
對麵的郎君卻是滿臉淡漠,手中還牽著個姑娘。
無聲的哭泣是最大的控訴,任誰瞧見了,都會以為是阿琅和蕭珩一起欺負她。
韓明珠曲了曲膝,潦草的行了個禮,
“是小女子太過癡心妄想了,是我自討沒趣了,告辭。”
說完,轉身就走。
阿琅看了眼蕭珩,韓明珠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離開,是幾個意思?
若真是這樣讓她離開,也不知道過幾日以後,流言會變成什麼樣。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閨閣貴女沒事就喜歡玩什麼以退為進,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讓彆人來同情來可憐。
不知道有什麼意思,彆人的同情和可憐就那麼重要,值得讓自己的性子掰彎了,去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等一下。”阿琅出言叫住韓明珠,同時眼神去看青檸,讓她把人給攔住。
不僅是青檸,就是蕭珩身後的甲一,也跟著一同上前,攔住韓明珠和跟在她身後的宮人。
“郡主,你想怎麼樣?”韓明珠淚水好像珍珠一樣,成串地往下落。
“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的聲音顫抖,身子顫顫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能暈倒在地。
“我沒想做什麼。”阿琅眼皮輕抬,聲音淡淡的,
“這裡到底是宮裡,人多嘴雜,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
“韓姑娘這幅模樣回到大殿,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我雖然不在意彆人怎麼看我,但不代表我願意聽一些閒話。”
韓明珠咬著唇,眼眶紅紅的,沒有說話。
“若是過了今晚,外頭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那我就隻能把今天的事情講給彆人聽一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