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心虛地閉上眼睛,縮在了座椅靠背上,興許是窗外陽光太醉人,沒一會兒,黎洛真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巴車到達目的地理塘縣高城鎮,黎洛被爸爸叫醒,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座位已經空了。見她在四處張望,黎爸爸揉揉她的腦袋“找什麼呢?人家先下車了。”
黎洛急問“什麼時候下車的?”
黎爸爸失笑“早一分鐘下車的,動作快,下去吃飯了。”
回過頭,他無奈地對黎媽媽說,“真是女大不中留,才這麼點大,看到小帥哥就想跟人跑了。”
黎媽媽氣道“你老是說這種沒皮沒臉的話,咱們洛洛才不會呢!”
黎洛又羞又惱地跟著父母下車,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一座小城鎮。這裡大概藏族居多,建築有著濃鬱的藏族風情,隨處可見一串串彩色風幡有秩序地掛在門首、屋簷下,隨著微風飄蕩搖曳。
好幾輛旅遊大巴停在一家飯店門外,所有人下車吃午飯,飯後繼續往稻城趕。
飯店算是個藏式的農家樂,一共有四層,包含餐飲和客房,應該是多家旅行社定點的團隊餐廳。院子裡養著幾條土狗,看著突然湧入的遊客,或許是受了驚,狂吠不停,有女人小孩被嚇到,氣得老板娘拿掃帚對著土狗抽了幾下,嘴裡說著黎洛聽不懂的藏語。
吃飯在二樓,麵積倒不小,擺著十幾張大圓桌,每桌十人坐得滿滿當當。小鎮飯店的旅遊團餐簡陋粗糙,老板一家是藏族,哪怕是做的炒菜也不合大家口味,加上高原地區米飯常夾生,旅客們都懨懨的沒了胃口。黎媽媽身體依舊難受,聞到酥油茶的味道就想吐,實在忍不住,捂著嘴衝進了衛生間。
黎爸爸跟進去照顧她,叮囑黎洛彆亂跑。黎洛也吃不慣這裡的食物,扒了幾口飯就晃蕩開了。
她尋找著那個男生的身影,很快便發現他和導遊、司機坐在角落的一桌吃飯。同桌還坐著兩個姐姐,黎洛認得她們,是和她同團的遊客。
那兩個女孩在和半道上車的男生說話,一個笑得花枝亂顫,另一個拿起一台黑黢黢的大相機東拍西拍,冷不防的,鏡頭就對準了男生的臉。男生反應特彆快,頭一轉,手往鏡頭前一擋,那女孩就抱怨起來了“那麼小氣乾嗎啦,拍一張又不會怎樣!”
那男生什麼都沒說,隻是顧自吃飯,但是黎洛覺得他一直警惕著那台照相機,兩個女孩無論和他說什麼他都不理,一會兒後,她們大概是覺得沒勁,起身走了。
桌邊隻剩下那男生、司機和導遊,黎洛不聲不響地湊過去,裝作在看供在案麵上的佛像,其實是豎著耳朵聽他們三人說話。
導遊不愧是導遊,話好多,不停地問男生問題,但是男生隻答了沒幾句,顧自大口大口地吃飯,像是餓極了的樣子。
黎洛的耳朵刮進了一點信息,這個哥哥是搭順風車去稻城亞丁,可是搭的車子半道上爆了胎,還在修,他就自己下車徒步上山,一邊走一邊繼續攔順風車。
他膽子好大啊,在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盤山公路上都敢一個人走,真是很勇敢——黎洛想著,卻聽到司機望著窗外,低低地說了一句“今天有點不太對勁。”
導遊問“哪兒不對勁?”
男生也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
樓下院子裡的土狗一直在叫,老板娘依舊罵著聽不懂的話。
黎洛站在男生身後一米遠處,眼神懵懂,麵容單純,完全不明白有哪裡不對勁。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的,遠處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聲音,像大山在嘶吼,似土地在咆哮,黎洛這輩子從沒聽過這麼恐怖的聲音,與此同時,劇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
司機大吼一聲“地震了,快跑!”
導遊丟掉碗筷,猴子一樣地竄了出去。
案麵上的佛像掉在地上,劈裡啪啦摔得粉碎。
黎洛呆呆立在那裡,耳邊瞬即響起人們驚恐的呼叫,眼前的世界劇烈搖晃,所有人都在跑。黎洛也想跑,但隻跑了兩步,就被人撞倒在地。她手腳並用想爬起來,但是沒有用,她乾脆趴在地上抱住了腦袋,這時,突然有個人撈起她的身體,抱著她快速地跑開,黎洛睜開眼睛,發現剛才她趴著的地方已經被墜落的天花板占滿。
下樓的樓梯口擠滿了人,有人被踩倒在地,發出瘮人的慘叫聲。窗邊還有人在跳樓,一片哭爹喊娘聲裡,又是一陣更猛烈的晃動,有著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這一次,這幢四層磚木結構建築沒能承受摧殘,在一片煙塵中,轟隆隆地垮塌了。
黎洛沒來得及跑出來,和那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起被埋在了一片廢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