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可突然開口。
禪宗至初祖開始,便獨善其身,整日除了鑽研佛法,從未替佛門興衰有過任何思考。
以至於到了現在這般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們依舊想著的是避。
避開道門,避開儒門,甚至連中洲那個盛世大唐也要避。
可現在,除了靈山,還有哪裡可以避。
“連苦師祖這般出身的人,都知道我靈隱寺為何要這樣做,為此甚至甘願赴死,引動血海封印,還有大勢至祖師三人,若是再靈山繼續避世,恐怕還能夠在活三千年,但他們都做出了選擇…”
“神秀師兄,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細雨中,年輕僧人的聲音滿含痛楚。
慧可伸出一隻手,任憑雨滴落在掌心,肅殺說道“天下間的規矩,是由書院掌控,他們占據了中洲,一步一步西進,你可以去西關看看,那些佛國如今已經被大唐殺得隻寥寥無幾,不出十年,大唐的鐵騎便會殺到靈山。”
“道門修天地,儒門修自身,隻有我佛門需要萬千願力,需要信徒才能夠興盛,否則你我發下的大宏願如何能夠讓天道認可,十年之後,你我都將跌境。”
慧可握拳。
雨水轟然炸裂。
他望著遠處雲海,緩緩說道“到那時,都將化為塵土。”
神秀立在山崖,神情震撼。
禪宗早在數百年前便被趕出了大唐,那時他並未開始修行,隻知道是因為佛門行事太過張揚,從而惹惱了那位天子。
可這些,隻是讓佛門的興盛時間延後了數百年,並未曾讓其他幾周的寺廟遍布天下。
大唐出西關,滅西洲諸多佛國。
道宗至西南而上,撼動西洲山河。
神秀轉過身,呢喃道“是道宗與大唐。”
慧可點頭。
不是靈隱寺布下驚天大局,而是道宗與大唐,或者說是書院在做局。
佛門大盛。
道門與儒門勢必衰弱。
數百年前的大唐滅佛便是開始。
這個局,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開始…
神秀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心中乏起一種恐怖念頭世間有誰,能夠有這般大的手筆,將三教都牽扯進來。
慧可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
甚至連渡妄師叔和師尊,慧可都有些懷疑是否知道那人是誰。
細雨肅殺。
佛門兩位年輕一輩最為天才的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成各自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意味。
“三教之爭!”
…
兩人的爭論並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靈山之間蜿蜒崎嶇的山路上站滿了無數僧人,從空中俯瞰,那些人如同一條細線,曲折的延伸到山頂。
地麵傳來轟隆隆因摩擦而起的震動聲音,遠方的煙雨中,緩緩出現一尊巨大的佛修,在這條細線的拉拽之下,在天地間前行。
這是靈山僅存的一座佛。
完整的佛。
數千名僧人拖動著巨大佛修前行的景象…極具震撼。
在佛修的巨大雙腳下,懸浮著一個金黃色蒲團,上方盤膝坐著一位女子,雙目緊閉,宛如陷入了沉睡。
“開始了。”
慧可突然說道。
神秀抬頭,便看見那佛修的雙眼猛然睜開,然後又萬道佛光射出。
天地間的光都被這道佛光所遮掩,目之所及,隻有那浩瀚璀璨的佛像。
我佛如來。
神秀呢喃。
三千年前,靈山萬佛被一劍斬儘,隻有這尊如來佛像沒有倒塌,無數年來,靈隱寺試圖將那些崩塌的佛修重新修複,可卻做不到。
沒有了香火支撐,那些佛便如同泥塑,沒有半分佛性。
失去了佛性的佛,如何撐得上佛。
神秀眯眼,看清楚了那女子麵容,歎道“那女子本就是先天之靈,從為有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你們就這樣將她獻祭,便沒有半分羞愧?”
慧可握緊了拳頭,漠然說道“世間任何人都可能是棋子,而棋子,是善是惡又有什麼區彆。”
神秀搖頭,輕聲說道“師弟,你已入魔…”
“哈哈哈…”慧可笑了起來,指了指遠處山巔,“你可曾看到,這山,已然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