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不敢有絲毫異動,隻是靜靜的等待著那人的審判。
…
“活著,不好嗎?”沈玉望向前方的少年,麵無表情說道“你真的應該聽從那位長者的話…,血海雖然越來越破,但讓你們活數千年還是足夠。
冥河抬起頭,震撼的目光中有著一絲叛逆意味。
活數千年,聽起來很久,可對於血海生靈漫長的生命來說,太短暫了。
長者活了太久,膽子變得跟血海的沙子一般小。
若是沒有知道天人的存在,或許他會認命的去過完那剩餘的歲月。
可是那些佛修出現,還有從地底拉出的那些幽魂,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冥河,天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們血海生靈夢寐以求的地方。
冥河倔強的將目光與那人對視,堅定說道“你們天人都不願意接受有限的生命,天下生靈,又有哪一個種族願意接受。”
沈玉沒有說話。
在他剛剛蘇醒,踏入西南道宗遇到商瓔珞時便說過。
大道前行,各族都是開拓者。
人族那些先賢是。
妖族那些恒古的神獸也是。
魔域那位魔祖更是。
沈玉從不認為天地是為了某個單一種族而存在。
大道也從不是為某個人群而衍生。
三教的修行之法互相交融,人族與妖魔兩族也同樣有許多相似的功法。
至於這血海生靈,又如何。
沈玉從來不在意這些世俗的陣營觀念。
若是當年太玄見到這個少年,恐怕還會傳幾門道法,讓大道前行的同道者多一些變數。
“天衍五十,大道四十九,總會有一個遁去的以。”沈玉淡然說道“你這個一,很有趣。”
聽著對方那漠然的嗓音,冥河破天荒的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嬰兒一般。
想要反抗,但卻根本沒有任何力量。
這種並不是單純肉身上的反抗,而是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臣服意味,仿佛眼前的男子天生就是高高在上。
很顯然,對方口中的天衍五十是某種超乎尋常的道理。
冥河試探問道“你不會揭穿我嗎?”
沈玉笑了笑,搖頭。
冥河呼出一口氣,將心中的恐懼壓下,繼續問道“你到底是誰?”
沈玉想了想,回答道“道宗,沈玉。”
冥河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這個名字似乎如同刀刻在內心一般,無論他如何嘗試,都沒有辦法將沈玉的名字從心底抹去。
“佛門將血海生靈稱之為‘修羅’,你或許應該聽過這個詞。”沈玉對少年的恐懼視若無睹,隻是緩緩說道“佛祖當年修行發下的大宏願,便有一道是關於修羅的,那便是血海不空,誓不成佛,所以無數年來,佛門上三境中人前赴後繼的進入血海,便是為了這道大宏願。”
冥河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聽到關於血海生靈的傳聞。
這些東西從未有任何一位族人知道,就連象征著智慧的長者對此都一無所知。
他下意識的靠近了對方,想要聽到更多關於血海的隱秘。
而令冥河更加奇怪的是,眼前這個男子置身在許許多多的人群之中,卻又仿佛整片天地隻有他一人。
那不大的嗓音,隻有自己能夠聽到,周遭人對此毫無察覺。
“佛修與修羅是天生的敵人,要麼是諸天萬佛超度了血海生靈,要麼是這些佛皆是墜入了血海成為了魔,萬千年來,從未有誰嘗試過將他們合二為一。”
沈玉的嗓音繼續響起。
冥河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隨著對方的話語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天人中的佛修,血海中的西陀族。
兩個世間大敵,若是將各自的修行做到了極致,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
若說先前的那一絲念頭隻不過是靈光一現。
而現在,冥河的心中有了更多的想法,若是按對方說的,自己是佛修口中的魔,隻要修行了佛法,便可以洗去自身那股汙穢,從而能夠讓神魂洗練。
而西陀族的肉身,又是這片天地少有的無垢之體。
是佛,亦是魔。
他都將是這個世間的唯一。
冥河站起身,朝著遠處的青衫男子點頭。
然後,他轉過身,走進了破廟。
沈玉靜靜站在遠處,神情平靜。
他突然發現這一趟的旅程很有趣,比起先前的路途還要來的有趣。
漫長歲月中,隨手撒下一粒種子,然後看著它生根發芽,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