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五個人不再區分戰團,此時打到了一處。這麼一混戰,可就顯出使劍的好處了。辛百複三人的路數明顯是同出一門,配合起來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這師徒二人情況就有些不妙了,雖然白化延休息了幾分鐘,氣力恢複了一些,但此刻他不僅要對敵,還因為條件反射地顧著師父,反而有些施展不開。往往剛有機會反擊,就發現那柄黑劍刺向了齊太行的要害。他哪裡敢放手信任師父能完全抵擋,便隻好收招去救。而這樣一來,敵人便又會再次攻擊自己。就連一旁的伍裡安都是看出來了,如果這樣下去,連一炷香都用不了,他們倆就都得沒命。
又是二十幾招過去了,此時白化延灰色的衣袍上已經出現了好幾處破損,隱隱有血跡從裡麵透了出來。而齊太行在徒弟的保護下,雖然是沒受什麼傷,但明顯早已經體力不支了,發髻也打散了,被汗水浸濕後亂糟糟地披在肩上。
“殿下,他們師徒二人要頂不住了,您多加小心,我去幫忙。”終於,伍裡安忍不住了,對著車內的趙淳交代了一句,自己跳下了車,抽出長鞭甩了出去。
“嘿嘿,手下敗將還敢露麵,伍大人,你可真是嫌自己命長……不對,你的傷怎麼好了?”辛百複見伍裡安舍了太子前來助戰,心中還覺得他前日剛被自己的烏蒙重傷過,此時來了也就是個添頭。但在看到他甩鞭的一刹那,就發現了這個家夥那樣重的傷,居然隻用了一個多晝夜就不可思議的痊愈了!
“你這妖人倒是話多,在下吃了你那條大蛇的肉,也不知怎的,傷竟然好的七七八八了。”伍裡安見他被驚到,繼續用話擠兌道。“不知你那裡還有沒有第二條,再送一條給我補補身子如何?”
說歸說,幾個人手上卻是誰都沒鬆懈。有了伍裡安的加入,使得又是奇門兵器,一下子將白化延和齊太行的壓力給減輕了不少。
此時場中最急的人變成了辛百複,他心裡暗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天眼看快大亮了,若是再有人循著他們蹤跡而來,恐怕不僅一個都殺不了,己方三人也都得撂在這兒。”於是他口中音調一轉,竟是用著蛇語對兩個族人急急地說了幾句話。
那二人聽到辛百複口中嘶鳴之後,瞳孔先都是猛地緊縮了一下,接著就轉變成了狠戾之色,齊齊地用蛇語答了一聲。然後一邊招架,一邊從懷中摸出了同樣大小的兩個油紙包,用牙咬破了一角倒入口中。
隻是片刻間,二人的眼睛就發生了變化,先是眼白變成了血紅的顏色,接下來瞳孔的上下兩端也開始變得尖銳,竟是在幾個呼吸間就成了豎立的蛇眼。他們兩個對望了一眼,默契地分開戰團,一個撲向了白化延,另一個則是鑽進了伍裡安舞出的那團鞭風之中。一時間,隻剩下獰笑的辛百複與拄槍的齊太行在場中對峙了。
“老家夥,我眼下有兩個選擇,都能叫你死,你信不信?”辛百複獰笑著說,他剛才可是逼著兩個族人吞下了能短暫提升戰力的迷藥,因此對於二人能死死困住白化延和伍裡安,使之無暇他顧是百分百的放心。雖然這藥力隻有半柱香,但此時也是足夠了。
“那就試試吧。”齊太行腳跟一勾槊柄,將其橫在身前。另一隻手卻是運起經脈中僅剩的真氣,猛地拍在了氣海之上,毫不遲疑地催發了那燃燒生命的秘法。
辛百複看見他這樣的動作,眉頭暗皺,警惕叢生。心想那畢竟是齊太行,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老家夥要拚命了,那刺激實力的功夫恐怕也受時間所限,自己沒必要與他硬拚。打定了注意,他裝出了決一死戰的表情,緊緊盯住了齊太行的雙眼。可就在下一刻,高瘦的身影卻忽然一飄,似是遊蛇一般,斜刺著衝著趙淳所坐的馬車而去,手中漆黑長劍也指向了車廂的位置。
“殿下小心!”被異化了的對手緊緊纏住了,此時白化延和伍裡安隻來得及喊出一聲,根本抽不出身去援助趙淳,而且隻是這片刻分心,就立刻叫白化延的臂上多出了一道傷痕。伍裡安就更慘了,手上忘了卸力,不僅鞭子被一劍削斷,落下的劍刃還直接砍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們倆是絕望的,兩個對手是興奮的,那眼看就要到達車前的辛百複是狂喜的,畢竟照眼下這個局勢來說,趙淳、白化延、齊太行三人都要死在這裡了,至於那位明月樓的二把手就算是個贈品吧,想到這裡,他的臉上又露出了那陰毒冰冷的獰笑。
趙淳坐在車裡一動未動,但這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給場上添亂,可並不代表他自信滿滿,胸中穩若泰山。方才聽到二人齊聲喊叫,他就明白死亡即將到來了。他的手伸入了懷中,握住了那塊溫潤的山河令。心中默默地後悔著,自己剛剛經曆了刺殺,今天就應該龜縮在東宮,冒著危險出來送命也是咎由自取吧。
“嗡——”他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極快地飛來,連空氣都擊碎了一般。
車外的辛百複當然也是聽到了,但他隻是微微轉了下臉,並未太在意。因為此刻他的劍尖距離車廂已經不到一丈了,無論是誰,也無法阻止他乾掉大唐的太子殿下了。
可就在下一秒,趙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因為車子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竟然是傾斜著立了起來,並且此刻就在他麵前不到一尺處,有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劍插在他的兩腳之間,仍在微微晃動著。
趙淳再也忍不住了,不管如何,他都一定要先出去再說。於是他用儘全力踹向車廂背板,還好,因為車子傾斜的緣故,重量都搭在了一側的車輪上,這塊板子早就變形了,此時以趙淳的力量居然都能將其輕易地破壞。他手腳並用地爬了出去,就見到了眼前這令他終身難忘的場景。
一杆粗重的鐵槊,斜刺裡從一個黑衣瘦高的人左後背紮了進去,從右前胸穿了出來,然後再插入了馬的肩頭,從另一側的腰腹處紮了出來,那巨大的槊鋒插入了地麵將近一半,硬生生地將這一人一馬挑在了空中,像個巨大的肉串。
那人當場就被紮爆了心臟,此刻軟軟地搭在了馬兒的身上,而馬還有一口氣,無辜的大眼睛正在流著淚,口唇中不斷地吐著血沫子。
就這樣,原本必死無疑的趙淳,活了下來。
“師父!”白化延的悲呼響了起來,隻見他的對手應該是過了藥效,先是眼睛恢複了清明,然後整個人都仿佛失了力氣,再難擋住暴怒的白化延了。
兩招,白化延就劈碎了那人的頭顱,然後卻連卡在顱骨上的刀都不要了,就衝向了齊太行所在的地方。
此時伍裡安也剛剛結束戰鬥,用剩下的那半截鞭子,插進了敵人的眼窩,然後一瘸一拐地奔向了馬車的方向。而對麵的趙淳卻揮手拒絕了伍裡安的攙扶,踉踉蹌蹌地走向了茅屋。
伍裡安見趙淳沒理自己,也就由著他去了。他用力拔下了車廂內插著的黑劍,發現那劍雖窄,卻是極為鋒銳堅韌,自己的鞭子已經毀了,就拿這玩意當做補償吧。他揮了幾下,覺得還算趁手,便衝著那瘦高的屍體刺了幾劍,嘴唇微微一抿,笑道“謝謝了。”說完還不忘了輕輕劃過那馬兒的喉嚨,難得慈悲地賞給了這可憐家夥一個痛快。
等趙淳走來的時候,齊太行已經死了,身體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就連白化延將他轉過來抱入懷裡都未曾有變化,這位曾經被趙宏懷疑、試探、信任,又並肩作戰半生的老將軍,最終也沒辜負趙宏,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太子趙淳,踐行了自己一生守護大唐的承諾。
“白將軍,他不僅是你的師父。也是我的舅舅,是我最後的親人!”說完這話,這位大唐的太子,重重地跪伏在了屍體前麵,慟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