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淳的臉色自然了,白化延的注意力也回來了,老侍中暗暗鬆了口氣,繼續說道“第一次的刺殺,被你父親給擋了。但太子也因此受了重傷,落下了隱疾。這樣的結果,在他們眼中雖有些可惜,但終歸也還不錯。畢竟太子沒死,查這個案子的力度就會相對小一些,更何況以華三鶴的能力,若是楚國人存心要瞞天過海,他還真就查不透徹。而且從往後的效果來看,太子這個身體確實受了極大的傷害,趙謹取而代之的日子終將到來。”
“大王走的太蹊蹺,也太突然了。很明顯楚人也沒有料到。但國君驟崩,國事卻不能耽擱。所以國內最大的懸念,就是誰來繼承王位的問題。在楚人看來,太子雖然沒有出麵攬權,但也沒有明顯的放棄之意,這是令他們無法忍受的。因為就算太子一言不發,但終究還是儲君,不管如何最終也會被群臣擁上王座的。近二十年太子都挺過來了,楚人早就沒了耐性,連三年五載都沒心思再等了。更何況,新王登基,廣納嬪妃是常例。就算咱們太子身體再差,若是萬一有個皇子誕下,那他們二十年的算計就全落空了。”
“所以他們就要對殿下動手了,但為什麼要殺我?虎賁旅從來不涉朝政,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白化延接過了話頭,也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趙淳抬了抬手,示意這個問題由他來說,叫黃琬歇息歇息,畢竟一把年紀的人了,雙頰都有些泛紅,嗓子也有些啞了。
“老白,叫黃大人歇歇,我來給你解答這個問題。”
“請殿下開解。”
“嗯。所謂做賊心虛的道理你是懂的。你虎賁旅雖然恪守規矩數百年,從未涉及朝政。但終歸是這都城內外最強大的一股戰力。錢氏雖然籠絡了一些人馬,但這些人不過是受了她的好處和許諾,也不會全心全意地為她出力。而且你父親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師父還是我的乾舅舅,他們以小人之心度量。一旦我這邊打算反抗,公開要求繼位,你這支虎狼之師必然會成為東宮的利矛堅盾。況且你師父還掌著驃騎大將軍的印,他老人家要是出麵維護自己的外甥,天下間還有誰敢逆他齊太行的鋒芒?”
“錢氏以為王夫複仇之名,以王璽調你北上,這是陽謀,你不可能拒絕。而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的師徒情感,在走之前必定會去與他辭彆。因此他們才一直跟蹤你,下了陷阱去害你。可惜那幾個刺客太托大了,若是他們先在半路劫殺你,然後再去對付你師父,恐怕是百分百要得手了。”
白化延點了點頭,他的心中升起了後怕,若是那天真的被分而擊之,自己就算能逃跑,但師父也是必死無疑了。
“若是你們都死了,就會有他們一夥的人去頂上空缺,對外隻需宣稱大軍已動,不能朝令夕改就是。這樣的話,他們有的是辦法把這支部隊變成他們的私兵。當虎賁旅真的姓錢那天,楚王的刀就架在唐王的脖子上了。到時候我那個可愛天真的弟弟,就會被各種舅舅和表哥吃定,甚至最終給姥家人稱了臣也不是不可能的。”
趙淳終於說完了,他揉了揉有些坐麻了的腿,瞧著明顯是在震驚與憤怒中徘徊的白化延,又恢複了自己那似笑非笑,叫人看不透徹的表情。
過了好一陣子,門外響起了白化延衛隊長報告的聲音,總算打斷了帳篷裡的沉默。
“進來吧。”
那隊長進來後,看見太子和黃琬也都安靜地瞧著他,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還是規矩地挨個行了軍禮後說道“殿下,將軍,黃大人。之前的命令是將刺史府的人都擋了,末將也都照做了。可現在朔州刺史孫維親自來了,就在營門口候著呢。”
“哦?他親自來了?”趙淳像是在問那隊長,但卻是頗有深意地與黃琬對視了一眼。
“回殿下的話,孫刺史是親自來的,而且還是走來的。”
白化延的心情明顯不好,他瞪了一眼那隊長,甕聲甕氣地說道“殿下不想進城,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你去回那個孫維的話,就說老子要跟殿下彙報軍務,讓他先回城呆著去。一個字都不許差的回!”
“是,將軍。”衛隊長抱拳領命,轉身就走。
“等等。”趙淳卻是突然張口,叫住了他。
“殿下,怎麼?您不是不想去嗎,擋了就是。我不信他王八蛋還敢沒完沒了不成?急眼了老子把隊伍開進去,給他那破宅子都占上,叫他好好招待招待。”
“老白,彆那麼衝動。他這樣堅持,一定是接到了上麵的死命令,要不也不會親自來。”
“白將軍,殿下說的沒錯,恐怕這孫維現在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拚了命在賭呢。”黃琬也在一旁,笑嗬嗬地說道。
“黃老大人,您怎麼還能笑出來,殿下都被賊惦記到我大營門口了!”白化延有些急了,一拳捶在了案上,把那躬身候命的衛隊長都給嚇了一跳。
“走吧老白,你敢不敢陪我進城?就你自己。”突然,趙淳露出一口白牙,笑著問道。
白化延先是一愣,然後也咧開了嘴說道“嗨,您早說帶我去啊,害我瞎著急。”
“你不怕像你爹一樣,會被我害死嗎?”趙淳看到他那發自肺腑的笑容,有些動容地問道。
“怕個鳥,我爹一介儒生,都能護得住您。咱這手段您就放心吧,他孫維算個蛋!”
黃琬瞧著這兩個家夥一個比一個瘋,暗暗在心中咬了咬牙,雙手一拍說道“小老兒也跟你們去湊熱鬨,大小也加個籌碼,省得叫這幫賊子留什麼遺憾!”
趙淳見這以謹慎膽小著稱的黃琬也有了這般豪氣,哈哈一笑,雙手分彆握住他和白化延的腕子,朗聲說道“走,咱們去會會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