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烽煙錄!
雖說是兩國將戰,兩軍對峙。但實際上還並沒有麵對麵地短兵相接,隻是都已在在邊境重鎮之上部署了大軍,等候雙方朝廷的最後命令而已。可這並不妨礙秦唐兩國在主力不動的前提下,經常派出小股部隊在邊境兩側穿插偵察,甚至襲擾村落哨所,抓些舌頭眼線回去。這些在和平年代都會被看做是入侵宣戰的行為,在這樣一種高壓的情況下,反而被默許了。一方麵是出於情報需要,另一方麵也是用這樣的方法相互試探。誰要是在這個可謂皮毛的陣線上落了下風,那開戰之時,搞不好就會真出些血,吃些傷筋動骨的大虧。
秦唐的這一段國境,恰如棋盤上一樣,是一條緩而清淺的小溪。它從北側千霞山脈的餘脈中緩緩流出,自東北向西南方向而去,最終再彙入一條太玄江的支流中。在天下尚未三分之前,這不過是一條寂寂無名的普通山泉,可如今既然成了兩國界河,便也獲得了一個狐假虎威的大名,被兩國共同喚作“睦水”。但名號歸名號,仍然無法改變它盈深不過三四尺,寬不過兩丈餘的山溪本色。
紅日西斜,睦水西北側的樹林裡,十來道身影停在了那裡,正是李振武和褚天度一行。因是刺探敵情,且要進入唐境之內,因此並沒有帶大隊人馬,以防被敵軍探到行蹤。
“兩人在睦水以北林中守候,兩人於五裡外村落附近潛伏。剩下你們三個,隨我和褚將軍繼續前行。”李振武在渡水之前如此安排,四個斥候依令而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視野中了。
褚天度一言不發地跟在李振武身後,但這沉默並非是因為緊張或是疑慮,反而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心裡明鏡一般,李振武這是怕他因為窩在江原城十幾年,久疏戰陣,在敵境陷入危機。而且還特意用看似武斷衝動的行為,使得其他人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也就沒人去在意自己那急急求功的態度了。這件事一想明白,他自然便甘願跟隨在李振武身後,就像十幾年前那樣,完全做回李家大軍中的一個優秀的兵。
“天度,咱們五人加些馬力,爭取子夜時分就趕到朔陽去。”李振武瞧了一眼天色,嚴肅地下了命令。
自睦水往西三十裡是勝林衛,往東五十裡便是朔陽城。這八十裡的邊界地帶中,秦國的三十裡內幾乎全是森林,連村莊也是散落在林中各處的。而在唐境內,則是明顯看出來朔州如今的富庶,看出來朔州刺史孫維這些年經營之得當。
阡陌縱橫的大小官道自不必提,從睦水往東五裡的那座村莊的規模上,就能看得出這裡的人們過得真是不錯。如今雖然百姓都被召回了朔陽周邊,這裡也臨時成了唐軍前哨,但畢竟大戰未起,除了炊煙稀少之外,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兩個江原兵都是褚天度親自訓練出來的偵察好手,很快就接近了此處。他們在村外百米尋到了一處廢棄的倒塌民宅落腳,此處地勢微微高出一些,正好可以查看村中動靜。可此二人剛落下消停,還沒等觀察出個子午卯酉,忽地便在那廢墟之中冒出四道麻衣人影,身手明顯不是普通兵卒可比,隻打了一個照麵便將他們給拿住,五花大綁地捆了個結實。
“你們是哪的兵?”領頭一人問左邊斥候道。
“自然是大秦的兵。”
“左武衛,右驍衛,還是哪兒的?”
“哪兒又如何?是殺是剮隨你便是。”左邊斥候脖子一橫,擺出不願多言的樣子。
“好,是硬漢!”麻衣頭領讚了一聲,接著手中亮出把短匕,猛地攮進了他的胸肋之中,動作之快令人心驚。依那斥候料想,自己雖不能輕易吐口,丟了秦人誌氣,可若是上了重刑也不想因此丟命。但眼下他這盤算全都無用,隻驚愕地低頭盯住了胸前刀把兒,直至咽氣也未曾闔眼。
攮死一人後,麻衣頭領把目光移到剩下那人的臉上,沉聲說道“問你什麼便說什麼,不準頂撞扯謊,除非你願同他一般。”
那斥候再精銳,不過也隻是個江原兵。以前的經驗都是剿匪除叛時攢下的,說到底都是以強對弱,以尊治卑,且隻二十許歲,哪兒見過如此殺法決斷之惡敵?此時臉上毫無血色,雙股戰戰地點頭如砸蒜似的,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問話。
“那支部隊的?主將是誰?”麻衣頭領仍是那一句。
“江原城的,主將為鎮南莫侯爺麾下褚統領。”
“褚?哪一個褚?”
“褚天度,褚將軍。”
因褚天度十幾年全都沉在江原,因此名聲早已消弭,那名麻衣頭領一時間竟然有些對不上號。但他身側一名雙鬢染白的麻衣人在旁提醒“是個莫濤的女婿,當年援唐眾將有他一個。”
“噢,我知道了。”麻衣頭領微微頷首,接著再次發問道“除了你們兩個,對岸還有幾個?”
“兩個。”江原斥候答道。
“隻有你們四個?”
“是……是隻有我們四個。”他被嚇壞了,因此在回答這個問題時,便有了一瞬間的遲疑。可就這一稍縱即逝的變化,卻被麻衣頭領給捉住了頭緒,將那死人胸前的匕首帶著血箭拔出,反手便紮進了江原斥候的肩頭。
“啊!饒命!”這一下看著凶狠,但實際上隻是紮進最厚的那一塊肌肉中,並沒打算取他性命。可見過了同伴慘死,他的雙腿一下失了力氣,跪在土裡開始叩起頭來。
“你沒說實話,這是警告。但我也不殺你,再有虛言便從你手腳、耳鼻,雙眼剜去,你想好了再答。”麻衣頭領蹲在他的麵前,麵無表情地恫嚇道。
“不……不要!大人,我管保儘說實話。除了我倆與對岸的兩個,還有五人往東去了。”
“往東?去朔陽麼?”
“是,是去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