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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法隱入山 上》(1 / 1)

天玄烽煙錄!

李家祖祠,二進東堂,議事間裡。

法隱老和尚大大咧咧地盤坐在了左側首位,李正威坐在他的對麵,把主位空出來以示尊重。在兩個老頭子麵,此時正單膝跪著黑壓壓一屋子人,為首的是李慶明、李慶良,和幾個慶字輩的旁支高手。值得一提的是,薑學也在這頭一列人裡。至於章普那個家夥,則是位於後麵那上百李家子弟之中,幾乎淹沒在一片黑衣之中了。他們大多數身上都負了傷,包紮處還都透著殷紅,可這些人全都身姿挺拔,沒有一個人露出萎靡和疲態。

李正威端起茶碗,衝法隱示意了一下,卻發現老和尚並沒有看他,正在用小指摳一片粘在牙床上的茶芽,不由得暗自搖頭苦笑。於是不再理他,站起身來走到正中間對眾人微笑說道“孩子們,辛苦了。”

“保家衛國,在所不辭。”整齊劃一的喝聲從這近二百人的身上驀地騰起,真的就像是從一張嘴裡發出來的一般。當然這裡麵薑學和章普都特彆識相地沒有開口,否則肯定會平添兩筆瑕疵。

李正威點了點頭,抬手示意眾人站起。接著麵色沉下,鄭重地道“我已與四爺那邊進行了溝通,對於這次行動,我們做的準備實際上是不足的,差一點釀成大禍,造成重大傷亡。請諸位受我一拜。”說罷,衝著人群便是深躬一禮。而那些李家子弟明顯沒有料到這位位高權重的主家七叔祖居然如此放下身段,衝著小輩們行此大禮,因此還禮雖然不算慢,但卻並沒有之前那樣整齊了。

“阿彌陀了個佛的,我說你們這些大門大戶的就是破規矩多,這又躬又跪的麻煩死了。老衲活得比你們都久,但就算是麵對菩薩佛爺,也都沒這麼拘禮。”法隱終於摳完了牙,頗有些不屑地下了椅子,走過來調侃道。

一眾李家子弟都神色複雜地看著這沒正形的老和尚,一半是出於對他實力的尊敬,另一半卻是帶了些氣憤之色,畢竟這是李家宗祠,就算是崇字輩的那幾位老祖,在進了這座院子裡也是謹言慎行的,哪裡會像他這樣邋裡邋遢,什麼規矩都不講。

“給法隱禪師磕個頭吧,這次咱們自家的大事,也多虧了禪師施以援手,才能化險為夷。”李正威看出了那些年輕人的腹誹,用眼神製止之後再次說道。然後自己率先側過身去,對著身旁的法隱又是彎腰一禮。下麵人見七叔祖如此,便也都正經八百地衝著法隱叩了個頭。

“嗨……孩兒們都起來吧,老衲心領了,沒必要,沒必要。”彆看法隱之前俏皮話不少,但這滿滿一屋子人都衝著他矮身,使得他看到了包括李正威在內的兩百來個腦瓜頂,頓時就叫他有些局促起來。而且當他發現自己說完了話,人們卻還都跪著,原來除了表達敬謝之外,並不會聽從他半句命令。於是他訕笑著對李正威說道“李老七,能不能下次彆跟老衲來這一套?你知道的,我也不完全是為了救你們家這些小子……主要是為了那個誰……對吧。”

李正威微微一笑,似乎對這老家夥的厚臉皮上還能露出尷尬神色表示十分滿意,於是才手一揮,叫眾人再次站起身來。接著正色對他說道“禪師您即便如此推辭也無用,在下已與四哥商量妥當,尋個時間定會將您的恩情上報五祖,李家千年以來便是如此,滴水之恩必當報之。”

“彆,千萬彆!”法隱聽到李正威的話,渾身頓時一凜,手裡的珠串兒都險些掉到地上,“李老七,這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哪裡有跟那老幾位彙報的必要?這樣吧,就當是你跟你四哥欠老衲一個人情,等以後我或許有些什麼事要你們搭把手時,你哥倆彆拒絕就行,你看如何?”

李正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心想果真如四哥所料,這老和尚肯定是有些什麼彎彎繞,隻要一提五位老祖就怕得緊。而李家也恰好能利用這個機會,跟法隱和尚達成一種良好的盟約關係。此時李家剛遭大劫,天下形勢又處於一片波詭雲譎中,這等往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絕頂高手如果能與李家交好,時不時地露露臉、出出招,那麼對那些暗中覬覦的宵小也是極大的震懾。說到底都是因為李家中堅精銳儘失天玄,而李振武大戰未發便身負重傷。因此李正罡此時肩上挑著朝政陷在京城,而李正威又必須得坐鎮祖山以防萬一,李家在頂尖高手這個層麵,確實是有些捉襟見肘了。而以法隱的實力,不管是誰欠誰的卻都是無所謂的,他自信以李家的底蘊與實力,隻要老和尚不故意為難人,天下間的事物還少有李家拿不出、做不到的。

法隱再三確認了李家五位崇字輩老祖確實閉關了,才答應李正威暫留祖山內居住幾日,但卻一時半刻都不要待在這祠堂裡,說總是感覺裡麵正殿的那些牌位後麵有眼睛在偷瞧他的光頭。而李正威知道這老和尚性格古怪,便也隻是笑笑,提出領他到祖山東崖走一趟,去看看那邊的審訊進行的如何了。而法隱此時隻想趕緊離開祠堂,甭管是去哪兒他都願意,但他也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他覺得腹中饑餓,要求李正威給他備足吃食,帶到那勞什子東崖去邊瞧邊吃。

“來人,去李青竹宅中傳我的話,叫她即刻準備四個時蔬小菜,再備幾樣清淡點心,一個時辰內送到東崖。”遣散了堂中烏壓壓的人,李正威喚來一名仆役吩咐道。

不料仆役剛一唱喏,這邊法隱卻是翻了臉,嗔道“李老七你什麼意思?老衲忙活了好幾天,怎麼這樣摳摳搜搜的!”

李正威被他冷不丁的脾氣給鬨得一愣,連忙喚住仆役,滿麵無辜地問道“禪師如何這樣說?正威哪兒犯了忌諱?”

法隱黑著臉,顯得十分不滿,可口中說出的話倒是沒那麼硬氣,隻是含含糊糊地叨咕了一句“又是時蔬,又是清淡的,連個廚子的名都叫的那樣素,老衲到底替你們老李家賣了好幾天命……”

雖說李正威凡事不如李正罡思慮的那樣周全,可那也是因為性格和所處位置有彆的緣故,而且活了大幾十年的歲數,都說道這份上哪還能不明白法隱的心思?想到這裡,他不禁暗自腹誹我隻當他穿了一輩子僧袍,卻把四哥曾說過這是一個葷素不忌的老花和尚給忘了。於是連忙咳嗽兩聲,重新對那仆役交代道“咳,那什麼,除了前麵說的外,再按振武回來時的標準另備一套菜,酒也照常安排,用壇子帶來即可。”

仆役應了一聲,雲裡霧裡地去尋那號稱祖山中第一掌勺的李青竹宅中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振武爺回來了嗎?沒接著信兒啊?為啥要按照他的標準多備一席啊?我滴個乖乖呦,那可得小二十道肉菜呢,還有兩大壇子酒,這可真夠青竹嬸忙活的嘍——”

李正威領著法隱走在路上,時不時給他介紹幾句這經過的胡同名字和裡麵曾住過的李家曆代名人之類的典故,因為他曾在天玄城中扮了十幾年的說書人,講故事的本領很高明,把那些文道武脈的前輩軼事娓娓道來,頗為引人入勝。像什麼九十八年前的一位前輩做出了能載人的木工飛鳥,兩百三十年前的某位武脈人傑,在前線雙腿儘斷後返回祖地修養,心灰意懶地開始研究卜數之法,不料二十年裡竟叫他窺破一絲天機,卦象引來龍型天雷盤踞祖山之上數日不散,到最後是西祁山上尹家來人設壇祭天三晝夜,才將雷龍驅散。

以李正威的這個身份,說書的水平,並且內容還是這天下第一世家的先輩秘聞,數遍天下也沒幾個人配得上這套消遣。可法隱和尚卻隻是一路敷衍地應著,心思卻完全沒放在這兒,而是早就飄到了那“李振武標準”的餐食上麵去了。甚至還在心中想著李振武的胃口可是出了名的好,這裡是他們老李家的大本營,夥食應當差不了。而且方才李老七點名道姓地讓照著李振武的標準來“一套”而不是“一份”,連酒都是兩“壇子”,看來今天是有口福了。一會不妨先品一品,若是安排得好,叫佛爺舒坦,以後常幫他們做點小小不然的事兒,換他們幾頓布施倒也不賴。

“禪師,就是這了。”李正威在一處石壁前停下,側身對法隱說道。和尚定神一看,原來二人行了快一個時辰,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祖山東崖下麵,一處入山的通幽石階前麵了。

“不是老衲多嘴,你們這先祖倒是謹慎,都已經是李家腹地了,還把個審犯人的地方藏得這樣隱蔽,難不成還有人能闖進山中劫大獄不成——”

大約一個時辰後,兩個仆役挑著兩對七層的大號食盒,被個扛著兩個二十斤酒壇子的中年大漢催著來到了東崖下,恰巧趕上了李正威走下山來,後麵跟著的是法隱禪師和兩個李家護衛。那大漢瞧見李正威,大踏步地趕上幾步,將壇子撂在地上行禮道“七大爺,俺把振武哥的酒帶來了,他在哪兒呢?俺要和他喝幾杯,上次回來俺都沒見到他,想死俺啦!”

李正威瞧見大漢那高壯的身軀和憨厚的笑容,和藹地笑笑說“哦,是慶林啊,是不是偷著來的,你娘不知道吧……”

聽到李正威開口就點了他的死穴,大漢露出了與年紀不相當的緊張神色,活脫脫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抓耳撓腮地說“七大爺,好七大爺,俺娘做好了菜,拾掇灶台時打發俺去搬酒,也沒明說不叫俺來……所以……嘿嘿。”

這時候,忽聽法隱禪師的聲音自後麵響起“振……哎,不對,老七,這是誰?”老和尚的臉色有點差,似乎剛才在崖上見到了什麼叫他不爽的事兒,但見到送酒的李慶林時,思考卻忽然遭到了打斷,因為他隻覺得這個大漢長得竟然與李振武有著八分相似,因此叫他不經意間差點也認錯了。

李正威衝法隱點了點頭,示意一會再說,便先轉了頭去對那還在緊張得直咬手指的大漢道“慶林啊,聽七大爺的話,快回家幫你娘乾活去。這些酒菜是招待客人的,你振武哥在南邊打仗呢,興許過些日子能回來住些日子,到時候我天天叫你找他玩,行不?”

李慶林聽到這話,一張繃緊的黑紅臉膛頓時有些垮了,泄氣地嘟囔道“沒回來啊……老打什麼仗,有什麼可打的……”接著又哼哧了幾聲,憨聲憨氣地對李正威說“七大爺,那俺就回去了,您老啥時候給南邊去信的時候,幫俺跟振武哥問問打仗還要不要幫手,以前打仗不都是帶俺一起去嗎?”

“好,好,七大爺幫你問,趕快回去吧,省得你娘著急。”李正威看著李慶林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無奈地點頭答應道。

“七大爺——一定幫俺跟他說啊!俺替他乾什麼都行——”一直走出很遠,李慶林的喊聲還在遠遠傳來,直喊得李正威心中悵然,不免輕輕歎息。

法隱一直跟著走,因為旁邊有兩個挑飯菜的仆役,許多話也就憋著沒問。一直來到了間角亭裡,李正威吩咐兩個仆役把菜擺到石桌上,又叫他們不必伺候,一個時辰後來拾掇就行。

“老七,剛才那傻小子……”等落了座,法隱受了李正威一杯敬酒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嗯,那是個可憐孩子。”李正威順著話點點頭,又與法隱乾了一杯後繼續說道“那孩子是我李家的一樁醜事,本不該說與外人聽。不過禪師若是有興趣,正威也不敢拒絕。”

法隱許是浪蕩江湖慣了,或是年紀大到一定地步,論起聽人長短這方麵,法隱就跟尋常人家的老人沒什麼區彆,可他到底礙於麵子不便直說,隻是目光遊離地四下望望道“說不說倒是無所謂,不過老衲活了百來年,聽過見過的醜事比看的經書都多,你們老李家這點破事或許也算不上什麼醜聞。”

李正威暗自發笑,心道你這身和尚皮是怎麼回事心裡還沒點數嗎?喊一聲禪師是出於對年紀和輩分的尊重,可並不是衝你那佛號都喊不利落的“百年修行”。

“咳,禪師與我李氏一門也有恩,況且也早就不是這俗世之人,與您道來也無妨。”李正威此話一出口,就見老法隱雖然還看著彆處,但臉上的褶子可馬上就蕩漾起來了。

“唉,這小子的爹娘都是我李家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李正威歎息一聲開口,頓時就把法隱給吸引得轉過了大半個身子。這誇張的動作直叫李正威腹誹就你老人家對八卦的這份心思,真該也送到西祁山上修仙練道去。

“禪師您知道,李家世代都是與西祁山有約定的,每逢他們的子弟下山,這邊的適齡女兒都是要可著尹家小子們先選。這並非是強行逼迫,而是能嫁到出塵世外的尹家也算是孩子們的福分,並且還能給家族帶來許多驚人的彩禮,這算得上是雙贏。

李青竹的爹是我的十四弟,名李正倫。那年恰巧輪到他值守後山吉壤天門,因此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已經有數月沒有下山了。八月十五那天,忽然往常給他送飯的仆役一臉驚慌地跑上來,跪在石階外喊道‘十四爺,您快下山吧,您家裡出大事了。’可因為李家有祖訓,值守吉壤天門這事不滿一年決不能下山,否則就被視為不孝子孫,是要被褫奪排字,逐出族譜的。因此他便叫仆役把事情詳細道來。

原來當時尹家的一個隨行子弟看中了年方十七的李青竹,卻不料遭到了她的婉拒,不論如何也不肯答應,這樣的事可是從來都沒發生過。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李青竹作為一眾女孩中較為出類拔萃的,既模樣標致,又燒的一手好菜,許是沒瞧上尹家那個不算最優秀的小子。便都在一旁勸說,畢竟西祁山上都是按數術掐算擇偶,並非是完全看眼緣,等到日子過上了,就知道好了。可直到最後,李青竹居然以死相逼,就是不肯。家主一看事情有些出格,便親自出麵對雙方進行安撫,甚至都把自己的兩個女兒給領出來,叫人家算八字看看合不合。這樣的態度尹家自然不會再說什麼,最終這件事也就算壓了下去。

送走了提親的隊伍,這件事還是要在內部進行調查的。家主親自上山把事情始末給十四弟講了,想聽聽他這個當爹的如何說。正倫當時也是氣壞了,但出於心疼女兒,就說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件事就拜托兄長全權查問,如果隻是女兒任性,那等他守山期滿自會帶她進宗祠請罪,如果有彆的內情,也務必不要徇私,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就是。”

講到這裡,李正威忽然不說話了,而是向北山遙遙望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落寞許多。法隱見此情景,第一反應是又要嗔怪這個李老七是不是在天玄城說慣了書,留下了賣關子且聽下回分解的毛病。可細想了想,這是人家家醜,李正威若是不想講,自己就是憋死了也不能問。

“禪師,您說人這一生,為何而活?”

法隱沒想到李正威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不免有些沒反應過來,隻好學著方才他的樣子也長長歎了一聲道“唉,雖說我該講個四大皆空什麼的,可說到頭來這芸芸眾生,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奔頭,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叫個‘各有渡口,各有歸舟’。老衲也記不清是誰說的了,大概齊就是那麼個意思吧,你也是個聰明人,不妨悟一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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