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透綠的玉扳指就擺在八仙桌正當中,沈紅綿坐在圓凳上,與它麵麵相覷,已經半個時辰了。
待冬葵收拾好今日從裁縫鋪子裡取回的新衣裳,挑簾子出來,忍不住上前,學她模樣,好奇的道“小姐,你從大良街回來就盯著它看,可看出些什麼來啦?”
沈紅綿的眼珠都不挪開一下,道“這是我父親的玉扳指。”
冬葵驚呼“沈大人的?你今日從大良街集市買的?”
“並不是,”沈紅綿邊說邊搖頭,“不是我買的。”
冬葵更驚訝了“那是誰給你的?老爺嗎?”
“也不是。”
“那是誰呀?”
沈紅綿趴在桌上,伸出青蔥食指去摸那玉扳指,摁住它光滑冰涼的一麵,轉個圈,又想起那男人將這玉扳指從袖口拿出,放在她手心,道“送你了。”
就著姿勢,沈紅綿將小臉兒埋進臂彎,心裡道,為何他早就將玉扳指帶在身上卻不說?
即不說,為何又要拿出來送給我?
真是奇怪……
她歎氣,冬葵道“小姐你怎麼了?”
沈紅綿聲音悶悶地道“沒事,你將玉扳指收好吧。”
冬葵將玉扳指收了,挑簾子出來,心事重重的問“小姐,這玉扳指,該不會是旁人送給老爺的禮物吧?”
沈紅綿不解道“怎麼?最近有很多人給我哥哥送禮嗎?”
“是呀!小姐你最近總被關在閨房,所以不知道,我聽元冬說,因為萬歲爺就要回京,最近有許多人來咱們府上送禮呢!”
端寧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此番突然從避暑山莊回京,太醫院的人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而沈盛身為太醫院院判,不似張院首那般古板,又比普通太醫有權,所以有心想往上的爬官員,便都來巴結了。
沈紅綿整日忙著自己的事,根本沒注意他們,遂道“不是他們送的。”
“那就好!”冬葵扶她起身,出來房門,十五六歲的年紀,懷揣一副老媽媽的熱心腸。
邊下回廊邊囑咐道“老爺喜靜,我聽元冬說,他最近被這些送禮的人搞的很是不快,待會小姐你到了前廳用晚飯,可千萬彆在惹老爺生氣了。”
沈紅綿乖巧的應了,來到飯廳前推門而入,秋季風涼,夜晚尤為如此,沈盛怕冷,元冬喚了聲小姐來了,便邁出門去,麻利地將房門合上了。
飯廳不大,菜香撲鼻,在大良街渾逛一天,此時饑腸轆轆,沈紅綿喚了聲哥哥,便挨著主位坐下,夾起一塊糖醋魚便塞進了嘴裡。
沈盛將盛好的冬瓜竹筍湯放置她手旁,吩咐道“先喝湯,暖暖身子。”
“嗚。”她吃的兩腮鼓溜溜,答話也是嗚咽,像個七八歲的幼童,醫書雲,貪食急食,都於身體無益,她這毛病沈盛已改了五六年,都沒見到成效。
沈盛無奈,隻得放下筷子又囑咐道“慢些吃,將嘴裡的吃食咽下去。”
他語調和緩中透漏著些許不容質疑,沈紅綿側頭與他對望,眼睛圓溜溜,嘴巴鼓著紅豔豔,不肖須庚,他便認輸了。
狀似歎了口氣。
活像那畫本子裡本應不染凡塵的謫仙,卻機緣巧合下正為人世間的疾苦而憂慮。
沈紅綿道“哥哥,你是在為每日來府上送禮的人而煩惱嗎?”
沈盛將吃食咽下,未做答複。
沈紅綿又道“為醫者,習得岐黃之術,本是為了救死扶傷,現如今,竟也成了權利的附屬品,真是可悲可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