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齋姑娘!
等得冬去又等得春來,這是個油菜花盛開的季節。
“姐姐——姐姐——等等我們——哈哈哈——”
清脆的童音、歡樂的笑聲,在無邊的花海上漂蕩。暖風拂花而過,掠起陣陣花浪,花香隨風竄起,與花麵上的叫聲和笑聲相互纏繞,攪得花間的蜜蜂暈頭轉向。
一個桃紅柳綠,鶯歌燕舞日子,在金穀壩的一片田野上,十六歲的王雲惠在田壟上奔跑著,她藍色的衣衫在金黃的油菜花中分外顯眼,一對大辮子在她的奔跑中顫抖著撲騰著,躍躍欲飛。
絲絲劉海兒也掙脫她光潔的額頭上的一層細汗而隨風飄舞,她張開雙臂用柔滑的手指拂過兩旁的油菜花,任由斜伸的菜枝輕撫過她青春飽滿的身體,俊秀的臉龐上燦爛的笑容比無限的春光還明媚動人。
在她的身後喊著笑著追逐她的,是她的一個妹妹雲彩,三個弟弟雲忠、雲誠、雲賢。最小的弟弟雲賢隻有六歲。他們掩沒在花海裡,隻有笑聲和叫聲不時冒出花麵。
她帶著弟妹們穿過畦畦油菜田,來到河邊一塊嫩綠的草地上。跑累了的她一下躺倒在草地上,望著天上飄遊的白雲,她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
今天是她十六歲的生日,母親煮了火腿和鴨蛋,雖說大部分好東西都被弟妹們分吃了,但她看著他們那開心的樣子,她比他們還開心。
“姐姐——”最小的弟弟雲賢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就撲到姐姐身上,王雲惠抱著弟弟打了個滾,搔他腋窩,逗得弟弟開心大笑,這小弟是她背大的,最粘她。
這時,十四歲的大弟弟雲忠和十三歲妹妹雲彩過來說“姐姐,起來跟我們過過招吧。”說著兩個小家夥一下子拉開了架式。
“好,姐就陪你們練練。”王雲惠說著一個掃膛腿就向大弟掃去,隨即一個鷂子翻身一躍而起便與兩個弟妹過起了招。
王雲惠家和這金穀壩的極大多數人家一樣,都是明洪武十五至二十年間“調衛”來到本地的。
她家先祖曾是南征將軍傅友德手下的一名不小的戰將,祖籍湖南長沙府。當時屯田的軍民“三分操練,七分屯糧”。幾百年下來,雖說部分人家早已丟失了練武的傳統,但仍有一部分人家有所傳承。
王雲惠家就把練武之風代代相傳,她爹王根柱就小有名氣,王雲惠也勤學苦練,現在一般的小夥子三四個要近她的身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雲惠和弟妹正對練得難解難分時,從層層的菜花浪裡又冒出來劉玉葉。“雲惠,過來,我跟你說件事。”她向王雲惠招著手叫道。
“玉葉,我來了。”王雲惠應著便收了招勢向那姑娘奔過去。劉玉葉,是王雲惠的幾個朋友中最要好的一個。
“什麼事兒?”王雲惠問玉葉。玉葉便把嘴貼著王雲惠的耳朵悄聲說了些什麼。
“呀——你這壞丫頭,你才是他媳婦呢,你真壞!”王雲惠說著便追打這劉玉葉。
兩個充滿青春朝氣的少女在草地和花叢間嘻笑追鬨,臉上的紅雲在她們的笑聲中飛揚。
突然,玉葉停住了腳步,指著左前方說“你看,你快看,那不是你的心上人嗎?他來了。”
“你——”雲惠打了玉葉肩頭一巴掌,再一看,不正是他嗎?天啊!可不是嗎,正是她們正在議論的張道鬆,難道他現在要來對她說去年不敢說出口的那些話?
隻見他正從村子方向朝這邊跑來,他上半個身子在花海麵上奔湧著,看上去完全不是奔跑,而是在奮力地遊,駕著層層的花浪向她們這邊奮力地劃遊,要劃過來抓住她似的。
想象著張道鬆撲過來要抱她的樣子,王雲惠的臉更紅了,這討厭鬼!這回看你敢不敢說出那些話,她在心裡罵道。
等張道鬆“遊”到她們身邊時,王雲惠看見他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他手裡還提著一隻鞋,顯然是跑掉了來不及穿,兩個姑娘並肩看著他抿嘴竊笑。
張道鬆手按小肚子彎著腰,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王雲惠你——你快——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爹——你爹回來了。”
“嘿——我還以為啥事呢,我爹回來就回來了唄,看你跑得要死不活的,就告訴我這事?真是的!”王雲惠說。
張道鬆上前幾步,一下子拉著王雲惠的手說“你爹——你爹他是被人抬回來的,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