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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蘭(1 / 2)

楚天以南!

唐蘅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場夢,夢裡又回到武漢,都是熟悉的地方,珞瑜路,寶通寺,東湖……出國前兩年,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夢見武漢,所以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這次不一樣,這次的夢裡他已經27歲,穿西裝打領帶,像是去漢大開會的學者。他走進校園裡,看見春天時梨花和櫻花都開了,粉白一片,到處是騎著自行車的學生。他在人群中找了很久,找不到李月馳。

他覺得李月馳還在學校,但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他在社會學院攔住背著貝斯的安芸,問她“李月馳呢?你們這學期不是一起上課麼?”安芸眨眨眼,表情困惑。他在圖書館遇見田小沁,問她“李月馳呢?你們不是一起做項目麼?”田小沁抿著嘴笑了笑,不說話。最後他在東門撞見一頭紅毛的蔣亞,他問他有沒有看見李月馳,風清日朗,蔣亞微笑著說“李月馳殺人償命,你忘啦?”

唐蘅猛坐起來,低喝一聲“李月馳!”

視野裡是純粹的黑暗,他發覺自己坐在一張床上,硬邦邦的,不是他教師公寓的床。

剛才是做夢麼?然而此處又是何處?唐蘅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他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記憶好像斷掉了,他隻記得他博士畢業去了澳門,對,理論上他應該在澳門——但這是哪裡?熟悉的恐懼感又出現了,他想不起此刻的時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他像一個茫然的點,找不到坐標。這情形已經很久沒出現過。

他正在發愣,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咯噠”一聲,燈亮了。

他眯起眼睛,還是愣愣地,看見李月馳向自己走來。

不對。不對。他知道這不對。

他不可能見到李月馳,他見不到他——很多年了。難道此刻才是夢境?那剛才的——剛才的又是什麼?

“還難受麼?”李月馳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燒了。”

唐蘅抓住他的手“這是哪?”

李月馳說“我家。”

“不可能。”

“你燒糊塗了,”他起身端起桌上的杯子,“喝點水。”

那是一隻有裂紋的白瓷杯,水是熱的。

唐蘅很慢很慢地喝完了水,緩緩環視身處的房間。豬肝色的木結構,水泥地麵,幾個不明顯的洞。

窗外有淅瀝雨聲。

唐蘅說“我在貴州。”

“對,銅仁石江縣半溪村,”李月馳低聲說,“你來出差。”

“……”

隨著那杯熱水,他的記憶總算一點一點浮上來。

“唐國木強奸了田小沁。”

李月馳垂著眼,不應聲。

“我才知道,”唐蘅喃喃道,“我竟然才知道。”

這次李月馳乾脆站了起來,平靜地說“再睡一會吧。”

唐蘅下意識起身抓他,腳掌忽然鑽心地痛,痛到他低“嘶”一聲,才想起自己受了傷。

李月馳轉身按住他的肩膀,力氣很大,聲音也多了點不耐煩“好好躺著。”

“你去哪?”

“打電話。”

“給誰打?”

“村長,還有你的同事,”李月馳看向窗外的夜空,“待會天亮了,他們把你接走。”

這下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唐蘅幾乎是撲向李月馳——以一種很狼狽的姿態。他坐在床上,擰著身子伸手攬住李月馳的腰,用上了最大的力氣。

“我不走,”唐蘅收緊手臂,一字一句地說,“我哪都不去。”

李月馳輕哂“這是我家。”

“彆趕我走。”

“憑什麼?”

“我愛你。”

李月馳笑了一下,不以為意“哦。”

“我是認真的,”唐蘅覺得自己很多年沒有這樣惶恐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再試一次,你也願意的對吧,你說了我在貴州這些天我們在一起,起碼現在——現在我還在貴州。”

“我反悔了。”

“李月馳,”唐蘅像在乞求他,“彆這樣。”

“是你‘彆這樣’,咱們已經結束了——六年了。”

“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李月馳又笑了笑,忽然捏住唐蘅的後頸,他俯身,表情帶幾分狠厲,“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重新’,你懂嗎。”

他的手勁兒有些大,後頸被鉗製的感覺並不好。但唐蘅並未掙紮,他知道自己沒有危險,說不上為什麼,也許就算此刻李月馳把刀尖抵在他胸口,他也不會覺得危險。

“我做什麼,你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賤不賤?”

“賤。”

“……”

“李月馳。”他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了。

李月馳的喉結動了動,他盯著唐蘅,一直盯到瞳孔的深處“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待在這兒,不許出門,不許聯係彆人。”

唐蘅似乎看見幾點光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透出歇斯底裡的瘋狂,和一些絕望的影子。

“你想囚禁我嗎?”

“你還是滾吧。”

“我答應你,”唐蘅感覺意識有些恍惚,他把自己濕熱的臉頰貼在李月馳肩上,“那你就囚禁我吧。”

李月馳整個人的線條是繃緊的,他不說話,卻也沒有推開唐蘅。

唐蘅扒在李月馳身上,竟然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來時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變成一件乾爽的舊t恤。

腳上的紗布也換過了。

山裡氣溫低,唐蘅坐起來,把被子裹在身上。

“李月馳?”

沒人應。窗外天光大亮,似有隱約鳥鳴。

“他去村委會了,”片刻後門被推開,李月馳的母親緩緩走進來,她看著唐蘅,神情有些忐忑,“領導,你找他啊?我給他打電話。”

“沒事——您知道他去村委會乾什麼嗎?”

“說是去簽責任書。”

“責任書?”

“他不讓彆個接你走,村長說,那就讓他簽個責任書。”

“哦……”唐蘅愣了愣,“那我等他回來。”

“領導,你餓不餓?鍋裡有稀飯。”

“您不用叫我‘領導’,叫我‘小唐’就行。”

“這,這多不合適,”她僵硬地笑了笑,“你是領導。”

唐蘅沉默片刻,想起昨晚的事,輕聲問道“您是不是知道了?”

果然她的表情驀地緊張起來“我是聽村長說的……”

“李月馳捅的人,是我大伯。”

“他腦子糊塗啊,領導,你看在……看在他已經蹲了四年多的份上……”

“他在裡麵,過得怎麼樣?”

“能怎麼樣呢,”李月馳的母親搖了搖頭,慘淡道,“我們又沒有關係,又沒有錢。我問他他也不講,就是人瘦了好多……”

“媽!”不知李月馳是什麼時候進屋的,臉色不大好看,“我不是說了,你不用管他?”

“你怎麼這樣講話呢,領導為了你大半夜趕過來,你——”

“好了,我管他就行,”李月馳悶聲說,“你忙你的活碌。”

母親衝李月馳使了個眼色,轉身出去了。房間裡安靜下來,唐蘅看著李月馳,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灰色夾克的下擺。他好好地穿著夾克和牛仔褲,因此並不顯得多麼瘦削。唐蘅卻知道,層層衣料掩蓋住的腰身比六年前更窄。六年前他曾想方設法把李月馳喂胖一點,最常用的辦法是自己去食堂買一大袋吃的,藕湯排骨,牛肉粉,燒賣,包子……拎回他們那間出租屋。屋裡沒有冰箱,不吃就壞了,所以李月馳隻能通通解決掉。後來李月馳還是沒有變得更壯實,但體重卻重了五斤,為此他十分得意。

現在六年過去了,他已經不知道李月馳的體重,隻是昨晚攬住他的時候,雙臂間空落落的。

“你簽了什麼責任書?”唐蘅說,“我想看看。”

李月馳掏出個折了又折的紙片,丟進唐蘅懷裡。

“……若唐蘅生命安全或經濟財產受到任何損失,均由李月馳負責及賠償。”唐蘅捧著薄薄的a4紙,念完了,看見右下角“李月馳”三個字落款,這是李月馳的字,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是不是說,如果我出了事,你負全責?”

李月馳沒說話,默認了。

“為什麼讓你負責?”

“你是公家的人,村裡不敢擔責任,”李月馳瞥他一眼,“你現在走,就不用我負責。”

唐蘅把a4紙按照原先的折痕折回去“我不走,你負責吧。”

“等等。”

“什麼?”

“這個你也要簽。”他偏著臉不看唐蘅。

“行啊,”唐蘅痛快道,“給我支筆。”

李月馳遞來一支碳素筆,唐蘅俯身,在“李月馳”三字後麵簽上“唐蘅”兩字。李月馳的字還是那麼清晰利落,而他的字是墊在棉被上寫的,歪歪扭扭,相形見絀。唐蘅盯著他們倆的名字,有些恍惚地想,這是真的?

李月馳抽走他手裡的責任書,唐蘅喊道“你乾什麼?”

“拿去村委會複印。”

“然後呢?”

“每家發一份。”李月馳不耐煩地說。

沒過多久李月馳又回來了,端著一碗稀飯、兩個雞蛋走進屋裡。

“吃了。”他命令唐蘅。

稀飯是紅薯和大米熬的,味道甜滋滋,唐蘅挺喜歡。然而那兩顆雞蛋是完完全全的白水煮蛋,半份滋味也沒有。唐蘅對著雞蛋沉默片刻,問李月馳“你吃早飯了嗎?”

李月馳說“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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