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淩雲道“你我萍水相逢,漸成紅塵知己,亦是前生有緣,淩雲自知命小福薄,原不敢奢望能常伴將軍左右,能這樣偶然相聚,於願足矣。”
桓溫歎息道“可見你是個薄情的人,我常懷思念,你卻隻是風清雲淡,我在不在,你根本無所謂。”
曲淩雲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背,說你這個人,真該一輩子不理你才好,明明自己沒用,反說我薄情,你既如此說,這次我就跟你走,你可有膽娶我回家?或者讓我效仿花木蘭,在你的軍營裡做個侍衛?”
“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真的,你不如女扮男裝,隨我在軍中,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桓溫興奮地站起來,抱著曲淩雲轉起圈來。
兩人開懷大笑,笑聲伴著最後一縷彩霞,漸漸隱沒。桓溫抱著曲淩雲,向山下走去……
三個月後,曲淩雲到了荊州,不是木蘭從軍,而是文君當壚,她將梅花塢賣了,在荊州城南長江邊上,買了一所彆墅,稍事改建,經營起了“曲水酒家”,賣酒,做菜,以淮揚菜為主,席間,也會有女孩子絲竹助興,但是賣藝不賣身,算是正經生意。
有桓溫罩著,曲水酒家日漸紅火。
這日,曲淩雲忙了一天,吃了碗餛飩,正準備睡覺,有人用中指輕叩房門,三聲,頓一下,四聲,再頓一下,又三聲,聲音很低,曲淩雲卻嚇得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她披件紅紗外罩,對鏡用粉撲迅速打打臉,忙去開門,一個人閃身進來。葛巾,藍衣,眉目如畫,眼神清冷,正是樂師畫眉。
曲淩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此間生意如何?”一身男裝的畫眉冷冷地問。
曲淩雲從地上爬起來,打開梳妝台下的小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緞袋子,遞給樂師,樂師看了一眼,並不伸手接。
她將袋子放在樂師身旁,跪下稟道“來這裡兩個月,生意還不錯,這是這兩個月的收益。當然,比不上梅花塢的利潤。淩雲私自賣了梅花塢,跑來這裡,還請樂師責罰。”
“你做得很好,我為什麼要罰你?梅花塢本是我送你的,是留是賣,本就由你。”
“師傅當真不怪我?”
“要怪你,我何必來。”樂師說完,拿起袋子,遞給曲淩雲,又拉她起來,說“我讓你盯著桓溫,在會稽盯還是在荊州盯,本就由你,賣掉梅花塢有什麼可惜,你已經替我掙了好幾個梅花塢。以後,曲水酒家的收益,不用交給我。有錢好辦事,你在這裡,我不能常來,遇事要舍得花錢,不夠的話,儘可以找我要。”
曲淩雲沒想到樂師如此寬容,她曾親眼見過樂師清除叛徒,宣讀罪狀,一招斃命,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曲氏姐妹來荊州,主要是為了飛謠,不想她待在會稽傷心,於是順水推舟答應了桓溫的央求,來了荊州。這事,她本想稟報樂師,也曾派信鴿到建康報信,線人回報樂師目下不在建康。眼看著飛謠懨懨成病,那邊桓溫催得又急,連彆墅都替她選好了,曲淩雲一橫心,自作主張賣了梅花塢,去了荊州。安頓好後,就給樂師寫了封信,說明原委,請樂師恕罪。
“桓溫近期在忙些什麼?”
“還不是伐蜀的事,日日加緊督造戰船,隻是軍費嚴重不足,朝廷不支持,荊襄富室經過曆次北伐,伐一次,剝一層皮,桓溫從他們身上也征不出多少錢來,戰船造造停停,愁得他頭發都白了好多。”
曲淩雲說完,看著樂師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樂師冷著臉,淡淡地說。
曲淩雲抬眼,鼓起勇氣說“求樂師幫幫桓溫,他一心光複大晉,伐蜀這樣的偉業,僅憑荊州的力量,無論如何是完不成的,我知道樂師和朝廷能說上話,求您幫幫他,成全他這番壯誌。”
“胡說什麼,讓你盯住桓溫,不是讓你幫助桓溫,本來讓你逢場作戲,現在看來你是真的愛上了他,女人真是沒用的東西,經不得男人兩句好話,本來以為你吃過虧,有幾分定力,誰知還是這樣,我錯看了你。”
“不是的,我並沒有愛上他,我隻是想幫他,他想伐蜀,為大晉恢複山河,這有何錯?朝廷為什麼不但不支持,反而百般阻撓,淩雲不解?”
樂師自知話說重了,語氣有所緩和,說“有些事沒這麼簡單,你不明白。不過,我也不勉強你,我說過,你是自由的,幫我還是幫他,或者彆的什麼人,你自己做主。好了,今晚就當我沒來過,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樂師說完,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