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南又不能這麼說,畢竟東西是葉夏的,隻有葉夏自己知道,那對他是什麼意義。
他攔不住葉夏,隻能一邊跟在他身邊一邊說“明天,或者後天,等天氣好了,我們讓村長帶著我們再進山一趟。”
葉夏不聽,執拗地像頭牛。
“葉夏!”沈南嘴皮子都磨破了,好像有點回到以前在公司,葉夏不聽話,老是和沈南對著乾的時候。
沈南不可能拉著他捶他一頓,他覺得昨日重現,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葉夏就是強牛,鑽牛角尖的時候,誰都拉不回他。
況且是在為習霜的事情上鑽牛角尖,他可就更聽不進去話了。
“你去,你現在去,你看我管不管你,你前腳走,我後腳我就去告訴習霜,讓她看看,你就是這麼幼稚又傻氣!”沈南什麼都不管了,祭出殺手鐧。
葉夏的腳步在沈南的話裡終於停了下來,長達一分多鐘的緘默對峙裡,天空陡然炸開一個悶雷,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了下來。
“那隻是一條紅繩,葉夏,如果它丟了,那就隻是一條紅繩了,不值得你犯險。”沈南好話說儘不管用,沒辦法,隻能說大實話紮葉夏的心了。
葉夏不說話,麵容慘白地和沈南對視,沈南看到葉夏的臉頰上有水滴,他不知道那是雨點砸在他臉上,還是他眼眶裡落下的淚水。
“它不是價值上千的東西,也不是你從小帶在身邊有特殊意義的東西,那隻是你和習霜花一塊錢買來的,緣分,或者說運氣,你就承認你現在丟掉這份緣分和運氣了,那又有什麼關係。”雨腳密密麻麻起來,冰冷的雨滴砸在身上,刺骨寒冷,沈南的話卻比這寒冷更凜冽了幾分,“你與其糾結這丟掉的紅繩,不如現在就去找習霜,把你心裡的話告訴她,道歉也好,求原諒也好,都比你莽莽撞撞作踐自己,不顧彆人的擔憂要強幾百倍!”
“轟隆——”又是一個驚雷,天邊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將天幕割裂。
雨水嘩啦嘩啦如同海水倒灌,水汽彌漫,葉夏幾乎要看不明沈南的臉,聽不清他的聲音。
他覺得心裡空了一塊,和那根紅繩一起,遺落在了大山裡。
他就是執拗,就是賭氣,他抓不住習霜,就隻能抓住習霜給他的唯一物件。
物件多值錢不見得,他花一百塊錢可以買一堆。
可是紅繩維係的,是他和習霜之間的記憶,他惶恐,惶恐今天丟的是紅繩,明天流逝的,就是美好的記憶,往後,就會如同手中沙一樣,在他指尖殆儘,一點不剩。
他全身顫抖著,低聲嗚咽,卻輕易地被滂沱的雨聲掩蓋。
就在這時,遠處的路上有人撐著雨傘跑過來,汙水在腳邊濺開,雨幕幾乎遮住了她的身影。
她以極快地速度衝到沈南身邊,把懷裡的雨傘塞給沈南,又跑到葉夏身邊,把雨傘舉高了一點,遮住了葉夏頭上淋漓的雨水。
沈南默默撐開傘,深深地看了葉夏一眼,轉身離開了。
習霜頭上身上都粘著雨霧,臉頰因為急速奔跑而染上了酡紅,嘴唇卻泛白,清冷的呼吸從她鼻尖湧出,在傘下化成一縷白煙。
葉夏整個人都濕透了,雨水從他的發尖垂落,沿著他的臉頰一縷縷鑽進脖頸裡。
他的睫毛上沾著水珠,輕顫著,漆黑的瞳仁裡盛滿了哀愁,顫巍巍地看向習霜。
習霜一隻手撐傘,一隻手抬起給他擦掉臉上的雨水,低聲說“跟我回去。”
葉夏不動,隻是眼神深切地望著習霜,張了張口,聲音沙啞“紅繩丟了,習霜。”
“丟了可以找回來。明天我陪你去找。”習霜柔聲說著,捧著他的側臉,輕輕摩挲著,眼神溫柔。
“我把它弄丟了。”葉夏啜泣一聲,把頭靠在習霜肩膀上,脆弱得如同一根隨時會折斷的蘆葦。
習霜單手抱住他的肩膀,閉了一下眼睛,說“不會丟的,能找回來的,你相信我。”
葉夏的眼淚比雨傘外的雨水還要冷上幾分,習霜摸摸他的頭,朝著他的身體靠近了幾分,想要給他一點溫暖。
她不會“說丟了就丟了”這樣的話,她明白葉夏話語之下的意思,她也知道,他不是在為那條丟掉的紅繩哭泣。
葉夏從她肩膀上抬起頭,目光哀然地和她對視,習霜抬手把他濕透的劉海扒開,露出他的額頭,衝著他輕笑了一下,說“隻有小孩子才喜歡淋雨,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葉夏嘴角緊繃著,即使臉上都是雨水,可是習霜還是看見,這一刻,有淚水從他的眼角溢出,流到臉上,變成一片濕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