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天下!
安陽是赤月的京城,自然也就是整個赤月最大和最繁華的都城。
如果化成一隻飛鳥從空中俯瞰,整個赤月城就像一隻畫好線的棋盤。最中心的自然是皇宮,而又厚又高的宮牆之外則是內城。內城是各處衙門,或者高官宅邸的所在。內城之外,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外城,兩者之間有一道低矮的城牆隔開。外城雖然雜亂卻也熱鬨許多,這裡有坊市、酒樓、甚至青樓楚館,全安陽都赫赫有名的東西兩市,自然也在這裡。
這日傍晚,魏王府大門前。
內城門雖不嚴格禁止百姓出入,尋常人沒事也不會想進內城晃蕩,是以魏王府門前寬闊的大街上看上去就有些冷冷清清的。一個門房開了偏門,正挑起長杆子要點幾盞氣死風時,卻見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馬車停到了王府的門前。車上跳下來一個女人,然後筆直朝門房走過來。
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這門房又是在府內有些倚仗才搶來門房這等差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她第一眼見馬車破舊,第二眼又不見什麼徽記,便有心耍一耍威風。“哪來的閒人,不知道這是魏王殿下的府邸——”她手裡拿著挑燈的長杆,人一轉身,長杆子也“呼”一下朝來人掃過去了。
大步走上台階的人,竟赫然是幾個時辰前在廣寧碼頭茶攤上喝茶的年輕姑娘。她本就是一臉不快,此刻門房拿著點燈的杆子掃過來,她伸手一把抓住杆子然後用力一扯,“瞎了眼的東西,敢在我麵前耍威風。”
原本預備著聽人賠小心說好話的門房,一時不防人就朝前摔在地上,她抬頭一看,原本滿眼的錯愕憤怒頓時變成了驚恐,“大,大小姐……”
魏王府如今隻得兩女,門房嘴裡的“大小姐”自然就是那個連茶攤老婦都要數落的李鳳寧。隻不知為什麼她明明才從廣寧渡口回來,卻滿城都說她在青樓住了半個月。
李鳳寧睨了地上的門房一眼,冷笑一聲,“原來你還認得我。”
“您,您稍等,小的立刻開門。”地上的門房哪敢再說什麼,連滾帶爬地從小門裡鑽進去大開了中門。
“大小姐!”門裡還有三個門房,她們見到李鳳寧也是瞪圓了眼睛,卻顯然比之前那個反應快,立時就深深彎下腰去,“恭迎大小姐回府。”
李鳳寧臉色稍霽,卻依舊皺著眉。她也不看那門房,隻略停了停腳步,“殿下回來了?”
“是。”其中一個答得甚為恭敬,“殿下與二小姐昨夜回來的。”
李鳳寧聽過之後也不置可否,直接朝裡麵大步走去。
直到人走遠了,答話的那個才朝之前被踢的那個看去,似笑非笑地來了句,“膽子不小嘛,威風耍到大小姐頭上去了。”
灰頭土臉的門房見人走遠了,抬起的臉上露出一點怨毒。
“喲,你這是乾什麼?”答話的門房瞟了她一眼,拖長的音調裡滿是嘲諷,“人家是王府的大小姐,你這是想乾什麼?”
“什麼大小姐!”門房憤憤,“誰不知道如今殿下最疼的是二小姐?殿下年年去燕州都隻帶二小姐,撇下她一個人留在安陽,竟然在我們麵前耍什麼威風!”
“哦,對了,你才進府不久。”答話的門房愣了下,“咱們大小姐,多的是可以倚仗的人呢。”
“倚仗?”被踢的門房恨恨道,“爹死娘不疼的,還倚仗?我呸,看她能得意到幾時,隻要側君給二小姐請下世女的封號……”
“好了!”答話的門房見她越說越不像樣,低聲喝止,“主人家的事哪裡輪得到你這種人亂說,生怕沒管事聽見麼?回房待著去。”
門房雖依舊滿眼怨色,卻到底知道這話不假,隻得閉嘴不再說,憤憤地去了。
李鳳寧自不知身後的門房說了些什麼,獨自朝裡走去。
魏王身為超品的親王,王府自然隻比皇宮次一等。自南向北一連五進,正堂正院都以殿為名,左右兩側共四個的偏院,每處都堪比一個小戶人家,不要說再後麵的園子,更是小橋流水花木扶疏。
李鳳寧一路穿過前庭,停下腳步遠遠望了正房一眼。隔著抄手遊廊的直欞窗,隱隱可見西側的偏院裡人來人往好不熱鬨。她卻隻站了站,就朝東邊的側院走了過去。
與側邊側院不同,東邊側院裡一片安靜。院門隻虛掩著,李鳳寧隻伸手一推,“東苑”兩個字下的門就悄無聲息地退了開來。
東苑說是偏院,裡麵也是一應俱全。左右遊廊一排紅柱,正房雪白的牆壁大多掩藏在飛簷的陰影下,隻牆根才沾上夕陽的一片金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花木靜靜地站在階下,整個院子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中。
李鳳寧表情一鬆,在院門口停了一瞬之後,才跨了進去。
東苑兩側除了茶房外,連著幾間都是貼身小廝的臥房。李鳳寧經過茶房門口,裡麵小灶上的火已經熄了,暗沉沉的一片。再一路過去,幾間小廝房裡也是一點人影都沒有,她不由得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