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馬驚了。”車婦在外頭回話,“我下去看看怎麼回事,您先坐著。”
然後就傳來車婦下車,安撫馬匹的各種聲響。
殷府當然買的好馬,就算拉車的馬是次一等的,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受驚……
李鳳寧才眉頭一皺,隻覺一陣微涼的夜風撲麵而來。她先是以為車婦掀開門簾,隨著“哢噠”一聲輕響她立刻意識到不對,猛抬眼,隻見車廂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那人雖然單膝著地一手抓住車窗的窗框穩住身體,右手卻握著一柄短劍指向隨兒。
李鳳寧心裡一緊,她本來就攬著隨兒的肩膀,此刻手掌一張,先捂住隨兒的嘴,然後一把將隨兒護進懷裡。隨兒掙動了一下,李鳳寧手上一壓,他立時就乖乖地伏在她懷裡不動了。
李鳳寧似乎聽到對麵那人低笑了一聲。
她抬眼看過去。這人麵覆黑巾,一身黑衣,李鳳寧隻能知道此人骨骼並不粗大,連男女都看不出。倒是露在麵巾外的一雙眸子眼角微挑水潤含情,看著極是嫵媚的樣子。
“又是你。”黑衣人低低地開口。他的語調裡帶著三分婉轉輕謔,如果閉上眼睛簡直就像是情人耳語一般。雖然同時,他手裡的劍還是穩穩地指著隨兒。
李鳳寧眼睛微眯。
什麼叫“又是”你?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一片喧鬨聲,像是一大群人過來了。透過車窗的縫隙,都能看見無數燈籠火把在晃動。“請問車裡是哪位?”然後外頭就有人高聲喝道,“巡城兵馬司奉命搜捕嫌犯,請下車說話。”
巡城兵馬司?
李鳳寧下意識看向黑衣人。
他手裡的劍依舊穩穩地指著她。李鳳寧從那雙眼睛裡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驚懼惶恐,依舊是那種滿滿的鎮靜與輕謔。就仿佛他在告訴她,即便她大聲呼救,他也有辦法一劍刺穿他們兩人的身體。
李鳳寧眉頭一皺,但是開口時卻依舊拖長了調子,用仿佛酒醉後懶洋洋的聲音說“小金嗎,是我。”
“大小姐?”馬車外那人語調立時一變,“您怎麼坐起馬車來了?”
“剛從姑母家吃過酒,正要回去。”李鳳寧說,“發生什麼事了?”
“小的奉命辦事,大小姐也明白公務不能隨便透露。”外頭的人更客氣了,“您就彆為難小的們了吧。”
李鳳寧嗤笑一聲,“好像我喜歡多管閒事一樣。”她說完敲敲窗,“可以走了嗎?”後一句卻是對車婦說的。
“馬和車都沒事,可以走了。”車婦立時應道。
“大小姐,這個……”反倒是巡城兵馬司的小金再度出聲。
“怎麼,你還想叫我下去給你們看?”李鳳寧聲音略沉。
“哪,哪能呢。”外頭的人明顯猶豫了會,最後才賠笑道,“大小姐您自然不會跟逃犯有關。您慢走,小的們不送了。”
車婦聽她這麼說,立時吆喝一聲,打馬起行。
車輪再度滾動起來之後,嘈雜的人聲漸漸遠去。
直到再度恢複安靜的時候,黑衣人終於開口,“多承大小姐再次援手。”
再次……援手?
李鳳寧微怔,而黑衣人的目光從與她對視的位置慢慢下滑,一直落到她胸口。
李鳳寧頓時明白過來。
是他!
她眼睛一眯,不由自主地握緊拳。
知道她胸口有傷的不少,但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也能知道,就隻有一個可能。馹落使節被殺時,她在酒樓外看見的小廝。
“彆這麼生氣嘛。”黑衣人輕笑一聲,“作為你救了我兩次的謝禮。”
李鳳寧繃緊全身肌肉戒備,卻不想對麵那人卻隻是做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
他拉下了他的麵巾。
李鳳寧幾乎瞪圓了眼睛。
這張臉……
黑衣人一掀門簾,“呼”一下竄了出去。
“什麼人!鳳小姐您沒事吧——”外頭響起車婦的驚呼。
但是李鳳寧卻根本像是沒聽到一樣。她皺起眉,雙眸驚疑不定地轉來轉去。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這張臉,不是多西琿身邊的那個漂亮小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