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好感歸好感。
李鳳寧的目光定在蕭令儀身上。
謝雲亭出事之後,她不顧母親的反對多次來到渭南查探,既能念舊就不會忘本。她會蒙麵教訓巡河官,雖然看著稚氣任性,也是胸有正氣、急公好義。而違背本意也願意聽哥哥的話,推展開來足可見孝悌上頭也沒有問題。
最妙的是,她娘還是燕州刺史。
李鳳寧淺淺一笑。
這麼個人,她是不可能就這麼放過的。
她一邊又替自己倒了茶,一邊說“令儀可有想過將來?”
蕭令儀顯然沒預計到她會說什麼將來,足足的一愣之後隻是跟著重複了一遍,“將來?”
倒是蕭端宜眉頭皺了下。
“蕭刺史到了四品的確是可以蔭封,卻最多蔭你個七品的閒職。若不想你蹉跎一生,必然送你去京師蕭家。”
李鳳寧還藏了一句話沒說。
其實除了蔭封,還可以舉薦。隻是當初先帝是因為燕州謝太守尾大不掉,才特特將蕭明樓給“刺”進寧城。如果蕭明樓把女兒安排進太守府裡做事,就是明說了她已經跟謝太守同流合汙,那她的仕途也就可以到此為止了。
顯然無論是蕭令儀還是蕭端宜都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李鳳寧隻一句話就讓整間屋子的氣氛都沉了下來。
“進了京,你能走的無非兩條路。一是靠蕭明堂,二是去科考。”李鳳寧繼續緩緩地說著。她語調輕鬆平常,仿佛說著最無關緊要的事,可是與兄妹兩越來越沉肅的表情,倒是相映成趣,“第一條,你自己得會鑽營,第二條麼,隻怕你費的時日會有些長。”
蕭端宜在椅子上動了動。
彆人當著他的麵,直呼他母親的姓名還真是一種相當新鮮也相當令人不舒服的體驗。可偏偏這人的身份,她的確就是有資格那麼不帶敬意不帶客套,那麼連名帶姓地叫。
而蕭令儀,表情裡的茫然更多了。
看蕭令儀這模樣,隻怕從不知道察言觀色是什麼滋味。媚上欺下、孝敬賄賂之類也不知花上多少年才能學會。
至於讀書,也不是李鳳寧小看她。
整個京師的高門大戶裡,母親官越大女兒肯認真讀書的就越少。而蕭令儀醉心武藝,想她逼迫自己拚命讀書,似乎也不太可能。
“五殿下以為如何?”蕭端宜突然開口,聲音完全不若之前淡定,“令儀領兵去滅了賊寇,殿下就能保她有個好出身了?”
李鳳寧瞄他一眼,笑了。
“我這回出京,本來就隻是為了看看燕州。我沒想生事,卻還是鬨到如今這副田地。”李鳳寧說著,不由得唏噓一聲,“現下就算我想退都沒法退了。不用等我回京,參我的折子就肯定已經堆到勤誨齋的案頭上。”
李鳳寧語調還算輕鬆,卻聽得那兄妹兩個對看一眼後,沉默下來。
“賊寇滅不掉對我不是好事,但是清繳乾淨了,我的麻煩也未必就能少點。”李鳳寧目光一轉,看著蕭令儀,“但是令儀你就不同了。”李鳳寧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輕柔了幾分,在傍晚漸漸暗下來的屋子裡,仿佛吸納了某些眼睛看不見的東西,然後緩緩地從耳朵滲透到人心裡去,“用兵又不像做文章,有紙有筆就能來一篇。眼下你若是能領著人去剿匪,敗了於你是‘年輕識淺’,於我是債多不愁。但若是勝了……”
“勝了……”蕭令儀雖然聲音也不響亮,可她眼裡跳動的火苗卻任誰都可以輕易看出來。
“令儀你慢慢考慮,到明晨來答複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