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點什麼。
“來。”李鳳寧朝他伸出手,然後說了一個字。
隻是那麼一個字。
卻已經足夠打破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冰冷沉重,又陌生到令他無措的東西。隨兒甚至在他自己都能夠清醒地反應過來之前,飛也似的朝李鳳寧跑過去,然後用力抱住她的腰。
“十一年前,我或許就不該答應把你養在身邊。”李鳳寧輕歎了一聲,手放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輕輕摸著。
隨兒心裡一顫,用力收緊手臂。
“你想勒死我嗎?”李鳳寧眉頭一皺,隨後臉上又露出無奈的笑,一邊示意他鬆手。
隨兒雖然不再用力,卻怎麼都不肯放開抱著她腰的手。還是李鳳寧伸過手去,把手指塞進他手心裡才終於解救了自己的腰。
李鳳寧走到自己的書案後坐下。隨兒緊跟過去。李鳳寧抬眼一眼隨兒眼巴巴的樣子,隻能一抬手,隨兒連忙朝她腿上一坐,然後怕她反悔似的,整個人倚進她懷裡不說,手還環上她的脖子。
“剛才為什麼難過?”李鳳寧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難過?
被李鳳寧體溫包圍的隨兒隻覺得心也定了下來。
剛才的確挺難過。
但問“為什麼”……
隨兒眨了眨眼,看著李鳳寧,反倒是希望她能給個答案。
“你啊……”李鳳寧養他那麼多年,哪裡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見他反而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朝她看的樣子,也隻能歎口氣,“怎麼就那麼呆呢。”
“哪有……”隨兒壓低眉毛,低低嘟噥了一句。
“來,一萬三千五百四十六,加四萬九千七百五十八,分成七份,每份是多少?”李鳳寧毫無征兆地問。
“九千零四十三,餘三。”隨兒一眨眼,立刻就答出來了。
“我剛才說要去軍器監,你說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想辦法把姐姐和孟溪弄進軍器監,然後把賬本帶回來給我看。”隨兒這回想了想才回答。
“聿姐就算了,為什麼會是孟溪?”李鳳寧又問,“賬本為什麼要給你看?”
“軍器監是給士兵造武器和鎧甲的,孟溪手巧會做東西,可以用得上。”隨兒答得極輕巧,“六姐那麼忙,又是戶部的人,不方便看軍器監的賬。而小姐你自己最討厭的就是算賬了。”
“又亂叫。”李鳳寧作勢要彈他額頭。
隨兒脖子一縮,好半晌沒覺得啥,先睜開一隻眼睛,看見李鳳寧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又睜開另外一隻眼睛,對著她憨憨一笑。
“這些事情上頭那麼清楚,你又不能出去做官。”李鳳寧看著他,“反倒是該明白的卻不明白。”
隨兒對著她眨眼。
什麼是“該明白的不明白”?
剛才……
隻要一想起剛才在門外看到的一幕,那種沉重窒息的感覺仿佛又開始蠢蠢欲動。隨兒收緊了抱著李鳳寧脖子的胳膊,把自己的身體更緊地貼過去,才覺得好些。
“所有人都覺得,我會收了你。”李鳳寧看著他,幾乎與他鼻尖對鼻尖,“但是我不舍得委屈你做側室。”
“誒……”隨兒一呆,隨即,一種陌生的感覺突然像潮水一樣翻騰起來。他臉上微微發熱,心越跳越快,“小,小姐,你,你要娶我?”
“但是娶你作正君,我不敢說我一定做得到。”李鳳寧的聲音裡添了一絲沉重,她伸手壓著隨兒的腦袋,讓他與她額頭貼著額頭,然後聲音低到仿佛耳語,“就算大姐姐心疼我,我也會把我正君的位置當成最好的誘餌掛出去。”
隨兒聽著,這回心裡卻沒有多少感覺。
“況且成了我的正君,就要麵對那些你討厭的東西。犯了錯的下人要罰,一份禮單要咂摸出無數層的內涵來,無聊的飲宴要常常參加,還有,你再也不能隨便出府,就算再想見到我,你也不能隨便到前院來。”李鳳寧看著他。
“但是……”隨兒眉頭一皺。
“但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李鳳寧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我舍不得你嫁給彆人,也一點都不想看不到你。所以,隨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前邊還想著反駁的隨兒,兩個“舍不得”仿佛突然灌了口暖熱的蜜汁,隨後不由自主地咧開嘴。他伸手拉著她的衣襟,待她抬起頭之後要求“親一下。”
這回反倒是李鳳寧一呆,看他好半晌不由失笑,“我剛說的話,哪一句讓你想到這個的?”
“梓言哥哥剛進魏王府的時候你討厭他,但是現在你就沒說要趕他走。”若論起對李鳳寧心情的把握,全天下隨兒若認了第二,再無人能自稱第一,“你問我要怎麼辦,所以,親一下。”隨兒極其認真地看著她。
這難道是親多了就不會想讓他走的意思嗎?
乍聽似乎有點道理,細想之下又覺很無賴。
於是李鳳寧盯他半天,臉上一會青一會白一會黑,好半晌歎了口氣,“真是敗給你了。”
她抬頭,嘴唇在他臉頰上輕輕一碰,“這樣?”
“不是親臉,是……”
下一瞬間,唇貼上了他的唇。
隨兒瞪圓了眼睛。
好軟。
隨兒笑得眉眼彎彎。
也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