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大俠的頭“可能不好笑,當他們告訴我,我不是我,而隻是我的複製品時,確實不好受,不過,我沒必要每次告訴你們事實時都痛哭。”
李梓尖叫“你們——?”天哪,真是打擊,是不是?你發現住在你腦子裡的不但有彆人,而且是一群人,他們沒事就開個小會,吵個小架。嗬嗬,死了老婆也不會寂寞終生了。
小白問“你是故意的吧?”
我瞪著眼睛“什麼?”
小白說“這樣就不會寂寞了。”
我愣愣地看一會兒她,半晌點點頭“總比我一個人好,是不是?”想了想“對你們不好嗎?你們,”我猶豫一下,還是說“活著。反正,你們現在,誰也不願意消失。”
大俠罵“叉叉叉,我活著嗎?我已經死了,我死了,現在這個,不過是不過是……”他不知道是啥。
小白歎息一聲“記憶體,會思維,會增加記憶的記憶體,我們倒真的很象以前所說鬼魂。”
大俠大罵“你他媽的根本就沒救活我們,你隻是把我們,把我們……”
我說“是啊,原來的大俠死了,你呢,你是什麼?新生命?還是什麼也不是?如果你什麼也不是,你介意我把你抹掉嗎?你覺得,生命的意義在於什麼?出生死亡以及繁殖?這樣就叫生命?否則,就不叫。你不是生命?我可以抹掉你嗎?”
大俠瞪著我不語。
我笑“好吧,我沒救活你,我給了你新生命,叫我父親,或者主人吧,叫神也行。”
大俠繼續呆呆瞪著我,繼續重複“叉叉叉。”
我欣慰地“謝謝,我沒有,如果我有的話,我相信她會很喜歡你的。”
大俠一個人撞牆去了。
我對付李梓“兄弟,你是冷靜下來了,準備慶祝你的新生,還是覺得生不如死,讓我把你抹掉。”
李梓自己對自己說“沒關係,我隻是受刺激了,應激反應,不要緊,應激性精神病都能治好的。”
小白說“而且預後良好。”
李梓瞪著眼睛“預後良好,他媽的我都不知道啥叫預後良好。”
小白說“我猜你也不知道什麼叫腦顳葉損傷,受傷部位因為免疫反應會水腫,因為腦部空間有限,水腫之後頭骨會擠壓大腦,形成腦疝,你的大腦會被擠碎,血從耳朵裡流出來,這就是你的死因。”
李梓輕聲“謝謝,看來撞傷讓我的記憶力異常,我看過病曆了,是不?”
我無語“大俠,說點他不知道的。”
大俠望天“我在平房區長大,我上學的學校叫新疆一小,我住的地方叫一萬米,那兒有個商店叫第六,聽說過這種名字嗎?平房,僅有的平房了。下坡大約一百米左右就有農田,夏天時有蜻蜓和蝌蚪,我懷念那地方。”
李梓的眼睛不住地掃動,然後他奔到計算機前,去搜索平房區一萬米,第六,結果發現,真有那個地方。他又搜了腦疝,正確的名詞解釋。
他抱住他的頭,不住地得複“我一定是以前聽說過,我一定是以前聽說過。”
我笑笑,隨便你吧,我不會告訴你超出你知識範圍的知識的,象小白,她差點得了諾貝爾獎,我卻差點被抓回實驗室。
李梓站起來“知道平房的那家夥,你叫什麼?”
我說“大俠。”
李梓氣“大俠?!好,我開車,你指路,我們去看看你家。”
李梓開車,大俠指路,大俠對國道明顯不熟,好在沒什麼叉道,走到新疆大街343車站時,大俠指路指得越來越快了,然後我們在一片小平房旁停下,李梓問“這裡就是?”
大俠說“這裡就是一萬米。”
李梓下車問“請問,一萬米在什麼地方。”
問了兩個人之後,終於有人向他指出,不要問這麼有病的問題,這裡就是一萬米。
李梓說聲謝謝,回到車裡,坐下,沉默不語。
大俠透過李梓的眼睛,凝望著這個他再也不能回來的地方。五鐘後,有兩個人向李梓的車子走過來,我大驚“開車!”
李梓沒反應過來,我大急,搶過車子,起動加油,飛快地逃離。
李梓驚慌地“你乾什麼?”
我說“沒什麼,也許有人在找我,也許沒有,但是,逃走,總是比較好的選擇。”
李梓道“他們能看到我的車牌。”
我笑“唔。”
李梓疑問“嗯?”
我說“我做了點手腳。”
李梓瞪著我“你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手腳?”
我點頭“對,我還能控製你,剝奪對這具身體的控製權,把你關到我靈魂深處,甚至,忘了你。”
李梓呆呆地看著我,我說“開車吧。但是,你控製這具身體,比我控製的好,而且,我的腦電波與你不同,長時間使用你的身體,對我沒有好處。”
李梓抓住方向盤,我說“而且,我不會總看著你,你可以趁我不注意時搗亂,不過,我建議我們彼此溝通。因為,我有理由認為,把我弄丟的那個正品的我,製造我的那個實驗室,可能在找我。我的麻煩,就是你的麻煩,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
李梓嘴唇顫抖,過了一會兒“你的意思是,我不但腦子裡住了幾個無所不知的小人,還有人在追殺我?”
我說“殺是不會殺了,可能會把你複製下來,放到某些環境裡進行觀察。”
李梓喃喃“精神分裂,被害妄想,幻聽。”
我無語了“靠!”
李梓上網查治療精神分裂的藥,我說“我不會讓你吃的。”
李梓道“真的?我可以當眾發狂,然後住到精神病院去。”
我瞪著李梓“小子,把眼鏡摘下來。”
李梓不肯“乾什麼?”
我自己動手摘下眼鏡,李梓驚駭喘息,我凝神遠方,自動調焦,李梓看到三米遠桌子上的四號字,他呆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用眼鏡,近視痊愈。
然後我說“張嘴,看你後麵倒數第二顆大牙。”
他張著嘴,還沒去裝冠的牙根蠕動著越長越高,李梓驚駭不已,然後伸手一碰,牙掉了。
李梓慘叫,慘叫,然後血跡中看到一點白芽,他喘息著伸手摸摸,那個白芽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變成一顆嶄新的牙齒。
李梓慢慢坐倒在地。又驚又怕,半晌問一聲“這麼說,我真的死了?”
我點頭“死得透透的,屍體都不見了。”
李梓痛叫一聲,抱頭痛哭。
我隻得道“正確地說,李梓死了,而你,誕生了。”
李梓怒吼“你經過我的允許了嗎?你就複製我?”
我說“聽著,小子,是這樣的,我未經你的同意複製了你,然後,你可以得到一個願望,我也可以立刻消滅你,當你從沒出現過,如何?”
李梓愣了一會兒“一個願望?”
我點頭“對啊,看,小子,你活著,你父母可以不必替你辦葬禮,然後,你還可以照顧他們。”
李梓道“我活著我當然會照顧他們,這不能算一個願望。”
嘩,遇到生意人了,笨蛋大俠竟然為了給不相乾的人報仇用掉了他的願望“你的願望。”
李梓道“讓我的妻子複活。”
我呆住“她她她,在我見到她時她已經死了!”
李梓怒吼“你不是萬能的外星人?!”
我瞪視“我隻是外星實驗室一隻小白鼠,你以為遇到什麼了?生神仙?”
李梓再一次淚流滿麵“我要我妻子,或者讓我死。”
我望天“臨死前你可以打電話同你媽媽告彆。”
李梓掩住臉,嚎啕。
哭吧,老子睡覺去了,希望我睡醒了,你也哭夠了。
第二天一早,我說“哈嘍”,他說“記著你欠我一個願望。”
嗬嗬,說不定哪天你抱著腿苦苦哀求我不要抹掉你。李梓蔑視地看我一眼,我回他一聲“蟲豸。”
他回答“硬盤,存儲器。”
我噎住,這兄弟素質高,不用臟字就把我罵到痛處了。我抓狂地“老子抹了你!”
李梓道“我是李梓,既然你完完全全地複製了我,我就是李梓,如果你抹掉我,你就是殺了我。”
我再次呆了很久,才道“如果你出生後從沒見過你爸爸媽媽,還會長成現在這樣?”
李梓看我一眼,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點點頭“你不過是複製了,你的父母與你周圍的人,你的身體,你的神經類型,完全複製自你的父母,你的思維方式語言觀念喜好,雖然很複雜,但全部是跟人學的,你有過他人沒用過的方式思維嗎?你創造過新的詞嗎?你有與所有人都不同的道德觀念嗎?甚至你喜歡的任何一樣東西,有哪一個是隻有你自己喜歡的嗎?你是李梓,李梓又是什麼?李梓自己就是個複製品。”
李梓咆哮一聲“我殺了你!”
無語了,你拿啥來殺了我啊?你侮辱我那麼久,我可有抹掉你半分記憶?你要殺了我?我?你的造物主?
李梓在想象中向我扔了一堆石頭大便,我無語望青天任憑他的想象在我身上流淌。
李梓終於累了“生命倒底是個什麼東西?”
小白回答“有生有死有繁殖有進化。”
大俠說“就是一堆狗屎。”
我不管生命是什麼,我需要睡覺。
李梓問我“你來地球做什麼?”
我打著嗬欠說“我喜歡生命。”
李梓“啊?”一聲,然後“哈!”嗤笑
我摸摸他的頭“如果你永生不死,沒有同伴,沒有事乾,你也會喜歡生命,任何生命,一隻蒼蠅也比滿天星辰珍貴。”
李梓沉默了,良久“你把我們帶進你的孤寂裡。”
永生的孤寂。
李梓問起追查我的人“那些人,看起來象是人類。”
我回答“或者是人類吧。”
李梓驚異地“為什麼?”
我內疚地“飛船降落時,有一點小失誤,導致反物質反應不充分,夾雜在介子中噴射出去,引起西伯利亞低空大爆炸。這件事,人類的地球情報聯合組織,一直沒放棄追查。”
李梓的下巴掉下來。
我再摸摸他頭“彆怕彆怕,上次我用一克反物質搞定了他們,估計他們就算是找我,也不過是想得到更多的反物質燃料。我保證他們不會直接動手滅口,放心,我們很安全。”
大俠道“安全個屎!安全你還象個耗子似的,四處亂跑?”
李梓緩緩道“你,把反物質給了地球人?”
是啊,是我。
李梓的眼睛瞪得“不是說那東西是消耗巨大能量造出來的嗎?粒子加速器!”
我點點頭“粒子加速器也能造出來,不過不夠穩定,到現在,也不過是二個反氫原子合成的一個反氫分子。你想想,氫分子的穩定性!我給他們的,是反氮分子。可以安全保存數萬年,當然,我指的是我們的絕對零度迭加電磁場來存放。”
李梓呆看著我,汗淋淋地“你把我抹掉吧,普羅米修斯。如果我的地球人思維同你們宇宙大神的思維有一絲一毫的相似的話,你的下場應該同普羅米修斯一樣,拜托,在你有能力自殺時,你自殺吧。”
因為我同李梓的思給方式相似,所以,我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你覺得那些人,是我的同類。”
大俠笑得“你這狗頭還有同類!”
李梓抓著他的頭發“我覺得?老大,你也算大神了,反物質都弄出來了,你的智商咋與地球人沒太大差彆呢?”
我微微尷尬地看著李梓。
醫生忽然道“我見他時,他象個怪物。”
大俠奇道“我見他時,他象知心姐姐。”
李梓瞪著我“你會被我們傳染,你變成誰,就象誰!”很強的分析能力嘛。我微微沮喪,是的,我無法保持自我,所以,我拚命地找正常人。
李梓忽然露出一個惡心的表情“我就你這損樣?”
我禁不住大笑起來,是的,一點自私,一點狡猾,一點謹慎,大量大量的悲哀與虛無還有超損的嘴。
李梓掩麵,半晌歎息“你還說你不是幻覺。”
又自嘲“我不過是自己同自己說話。我居然還真信過你。”
我氣,懶得理他。然後發現他走的路不對。
他是哈工大建築學院的,建築學院離工大彆的學院,很有點距離。
我不知道工大具體有多大,反正,大直街上有兩處地方是工大的,更遠點,老飛機場那兒還有他們一塊地方。
當然我最喜歡建築學院,我喜歡高大厚重的建築,不喜歡火柴盒子。建築學院好象是老俄羅斯人建的,至少是那個風格的,超級厚牆,層高特彆高,地板是二三米長的長條木地板,人處在裡麵冬暖夏涼,特彆舒服。
李梓往工大的正門走。
李梓好象認識化學係的某人,我認真翻了下李梓的記憶,卑夷地“虧你還哭得淚人似的,你不是早有備品?”
李梓忽然低頭沉默了。
嗬嗬,一顆心分兩半,不知是啥感覺,我看你早分裂了。
許文手裡一杯茶,看起來正要去倒水,李梓閉關一樣地沉默了。
所以,許文蕩氣回腸地“你終於肯見我了。”
李梓終於說“也許我不該再來。”
許文點點頭“啊,你失去她,終於認清誰是你的真愛了。”
我笑了,靠,地球人原來都這麼彪悍,好好好我忍不住借李梓的嘴道“你說得對,也許我再失去你,又會認識到你才是我的真愛。”
李梓無聲地慘叫,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他熱淚盈眶,我討厭這種潮濕的感覺,隻得讓賢。
許文被諷刺得快要發怒,忽然間看到李梓熱淚盈眶,頓時心軟,也紅了眼睛,慢慢轉開頭“冷靜一下也好,我能理解,彆擔心。”
李梓點頭,然後哽咽“我很後悔那樣對她,可是,我不想再失去你。”
果然有真情實感,不象我說得那麼拙劣。快,快結束這種潮濕的對話,讓我離開這裡。
李梓被我煩得不行,最後說“晚上到我家來吧,我有話同你說。”
許文輕聲“我們約在彆處吧。”李梓伸手輕輕把她的頭發撥到腦後,我立刻聽到“她屍骨未寒,怎麼能上門侮辱。”原來還有點良心,然後大量資料湧進我的身體,我複製了她的記憶。
唔,日久生情,各自壓抑,兩難抉擇。嗬嗬,有時感情發生,倒也真的很難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