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大雪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的日出前,雪雖然停了,風卻沒停,漫卷仰天的雪粉四下飛舞,見縫就鑽簡直比飄飄灑灑的雪片還讓人討厭,鐵渣城裡滯留不去的流民終於徹底消失,偶爾還能從街角巷尾露出點青黑色的肢體來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出現這樣的天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往大了說,全球氣候隻是初步變得適合人類居住,就好像一個壽命預計八十歲的普通人偶然患上感冒,吃藥打針大概要三到五天才能痊愈,劇烈波動的氣候便如同地球得了感冒,如果按照八十歲比三天來推算,年歲以百億計,形成相對穩定氣候大概幾千萬年的地球何時能病愈?
沒個數百年根本彆想。
風起雪粉飛,出發時間隻能一延再延,算是成全了初為人婦的白天養與食髓知味的管飯,兩人膩膩歪歪一直到中午才從床上爬起來,尋地吃些午飯填飽胃腸,他倆現在的身份略有些尷尬,不算c公司的雇員,也不是c公司的奴隸,好在沒人細究這種官麵稱謂,回到辦事處的孫狼大概是覺得昨天晚上對管飯有些失態,特意讓人傳話給管飯,明說隻要管飯老老實實給c公司辦事,能活著回來的話,他不介意給管飯條活路甚至收為直係下屬,之前算計白天商會的人是張衛良,又不是他孫狼,加上白天養經商確實有兩把刷子,隻要不發瘋,孫狼也表示可以給她個商隊帶帶。
寒風在午後終於開始減弱,也到了管飯出發去無名小鎮的時刻,白天養走路還不太方便卻仍然堅持將管飯送到了大門外,她看著剛剛拉近彼此關係,轉眼又要跟自己分離的小男人頗為不舍,就在管飯即將登上馬車的時候,白天養終於控製不住內心的煎熬,飛奔上前奮力抱住管飯,足足磨蹭了一分多鐘才依依不舍地分開,目送著馬車緩緩消失在風雪之中。
白天養的表現讓周圍幾個站崗放哨的槍手頗有些好奇,那個管飯的歲數至多十三四,竟然將女扮男裝的前商會會長吃的如此乾淨利落,多半是天賦異稟?或者有什麼妙招?等這小子有命從小鎮回來,指定要拉拉關係學幾手。
鑽進車廂,管飯並沒有跟同車的那名槍手多做攀談,隻是禮貌性地問詢了對方的名字,得知趕車的黑臉名叫趙生,坐自己對麵的這位滿臉胡子的叫阿大,便借口自己有些勞累,半靠在車廂邊打起了瞌睡。
眼見管飯與白天養摟抱的場麵,阿大還以為管飯身體空虛也沒多想,況且有膽量跟著管飯去無名小鎮傳話的家夥神經肯定粗大,也不是那種碎嘴的人,管飯不願意閒聊更好,他也省的陪個半大孩子東拉西扯。
其實管飯此刻根本就沒睡,他的腦子裡正回憶著白天養分彆之前湊到自己耳邊說的那段話!
“毒藥的事情,孫狼肯定是騙你的!找機會乾掉槍手逃吧,彆管我,逃的越遠越好,如果你回來,孫狼遲早會把你按到手術台上解剖!我不想你死!”
有白天養的提點,管飯沒費多少時間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隻需注射一次就能按照時間精準發作的毒藥?也就是騙騙管飯這樣看似見多識廣,實際紙上談兵的初哥而已,況且管飯不是成年人也不是普通少年,孫狼之前已經明說了,管飯是那種經過生長催化的試管人,還是即將過期的胚胎培養出的殘次品,壽命恐怕不到四十年,身體素質可能在二十五歲之前比一般人強一些,那也是以快速衰老為代價換來的。
畢竟,凡事都有代價。
搞清楚自己的來曆總比滿腦子漿糊要強,管飯並不在意發育過快衰老也快這件事,這年頭能活到老李那個歲數的普通人太過稀少,能有三十年好活已經算不錯了。如果將催化試管體與毒藥這件事結合到一看,即使毒藥真的存在並且有效,對普通人的效果與新陳代謝較快,尚未發育完全的試管人能一樣麼?萬一管飯剛到無名小鎮就毒發身亡怎麼辦?孫狼願意冒這個險?
至於白天養為什麼到最後分彆的時候才跟管飯說不要再回鐵渣城,管飯也有了自己的推斷,不是自誇,管飯自到了鐵渣城,展現出太多異於常人的地方!一個普通少年可以在裝甲賭賽上保命還可以算運氣爆棚,能夠獨立設計動力裝甲也可以推脫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但是,在競技場先屠殺瘋子,後宰那個賞金獵人,還是嗑藥的賞金獵人,哪怕試管人以快速衰老為代價換取一定的體質優勢,那也說不過去!
稍微細心一些的當權者,恐怕都會將管飯籠絡到身邊,先來軟香甜儘量探探管飯自c公司的催化中弄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底牌,等到底牌探的差不多了,強硬手段自然跟上,說好聽點是手術台,直說就是解剖台!他管飯到時候就是砧板上的一坨肉!
可是,自己又怎麼能不回去呢?或許管飯可以放棄葉巧、老叔這倆萍水相逢卻屢次幫助他的朋友,管飯又怎麼能拋棄剛剛還溫存奉獻的白天養以及膽怯無助的大姐頭呢?管飯一如之前決定回頭去救白漂亮一樣,沒用多長時間便下定決心,哪怕回頭就是死路一條,也要想辦法闖出生天!
決心已定,管飯再沒有什麼可以思索的地方,心理素質絕對超越常人的他竟然真的在搖晃的馬車中漸漸陷入沉睡,馬車穿過城外貧民區引起的些許乞討聲也沒讓管飯的眼珠有任何轉動,正當乞討聲逐漸被風雪掩蓋,馬車離開貧民區逐漸進入荒野丘陵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還沒等管飯從淺睡眠中徹底清醒,原本趕馬車的趙生已經撕開原本扣緊的布簾彎腰鑽進車中,管飯第一個反應是這小子要殺人滅口?正想伸手去懷裡掏槍,結果趙生隻是探手抓起一副滑雪板轉身又鑽出了車外?!
原本跟管飯一起待在車廂裡的阿大隻比趙生晚了幾秒,也是麵色突變抓起滑雪板同樣衝出了車廂!管飯直到此時才算真正清醒過來,心知這是出事了,忙不迭跟在阿大後麵鑽出車廂,他並沒有跳到雪地上,而是踩著馭手的座位翻身上了車廂頂部,此時趕馬車的趙生已經踩好了滑雪板沿著來路上雪橇馬車壓出的痕跡飛速滑遠,阿大也是一樣,稍微綴在後麵數十米,同樣在飛速滑行!
要不是車廂內外沒有導火索燃燒的味道,管飯還以為他倆是打算用炸彈炸死自己呢,隻不過當管飯轉身看向去路的防線,心理素質再怎麼過硬的他也忍不住臉色突變!視線可極的地方,一條由雪塵構成的慘白色‘牆壁’繞過樹林越過山丘,正在快速壓來!與此同時,哪怕是鬆軟的雪地,也開始傳遞著某種讓人心神不定的震顫!
獸潮?不會吧,剛出門就碰上荒獸潮?!管飯想起車廂裡還有一副滑雪板,老李辦事肯定不會弄出三人隻有兩幅滑雪板的烏龍,但是,管飯卻很有些無奈地站在車廂頂沒有移動。
他不會滑雪。
很尷尬,卻是事實,或許管飯可以憑借肌肉記憶用匕首殺人,但是這種依靠專門訓練出的平衡感才能駕馭的運動,對於管飯這樣速成試管人來講,還是有些偏門了。
現學肯定來不及,激發腎上腺素對於操縱滑雪板來講毫無用處,管飯回首四顧,除了已經快變成三寸小人的兩名槍手之外,這裡剛剛離開鐵渣城的視線範圍,還是接近一馬平川的丘陵地帶,根本無處躲藏也無險可守,管飯唯一能做的隻有鬆開那兩匹已經被荒獸嘶吼奔騰徹底嚇軟了腿的馱馬,自己鑽進車廂儘量以最快速度往身上裹衣物帳篷,以求車廂在獸潮撞擊踩踏的過程中緩衝力度減少碰撞傷害,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活下來!
震顫感逐漸加劇,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巨大清晰的轟鳴聲,這種聲音與碎冰被浪花裹挾著拍擊岸邊的聲響非常類似,隻是大了許多倍,穿透力自然也強上太多,管飯躲在車廂裡仍然能感受到巨大的音量隨著震顫直擊臟腑,他隻能隨便撕點破布塞在耳朵裡聊勝於無強自忍耐!
終於,在看似漫長實則非常短暫的等待之後,轟鳴聲到達的一瞬間,車廂忽然劇震,管飯與一堆沒有固定的雜物頓時翻滾到一起,緊接著便是讓人汗毛倒樹的加速感襲來,很顯然帶有雪橇板的車廂正在荒獸群的不斷撞擊中隨著荒獸群不斷移動!
起先管飯還能稍微鬆那麼一口氣,雖然撞擊不斷,好在車廂自帶雪橇,滑行起來的速度與獸群前進的速度相差不大,所以這些撞擊的力度相對第一下由靜止到開始滑動自然要小許多,以鐵皮蒙板為主的車廂短時間內不用擔心散架。
但是,管飯隨即意識到自己還未脫離危險甚至正滑向死亡的深淵!
鐵渣城的外形類似三角形,難以翻越的陡峭山崗是一條邊,冬季凝結了許多碎冰無法登陸的湖岸是另一條邊,第三條邊自然是鐵渣城麵向生化丘陵方向的那麵城牆,也正是荒獸群將要衝擊的位置!城牆外除了大片的貧民區,還有綿延二百米,中間隻留一條水泥路可以通行的雷區!也就是說如果荒獸群不改變方向的話,即使馬車車廂沒有撞毀在貧民區那些破爛低矮的垃圾房前,管飯也很可能被雷區裡的某顆地雷轟上天!
必須想辦法離開荒獸群,最不濟也要讓車廂位於獸群中後段,避免車廂成為獸群撞房的衝錘與探雷的壓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