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異味。
這種味道已經不能單單用臭來形容,這是一種混合類的,刺激的,並且很明顯帶有雋永屬性的味道,不僅僅通過鼻腔直衝大腦,而且還是一種會讓人感覺從外到裡侵蝕著皮膚、肌肉、內臟,隻要活著就永遠無法擺脫的味道。
當管飯重新接管自己的身體,或者說三個人格共享的身體,第一時間感覺到的就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味。幸好現在是冬天,寒風凜冽大幅降低了味道也麻痹了嗅覺,即便如此,光是他自己以及白天養身上散發出來的,混合著口溴、體臭、金屬腐朽、衣著黴變的味道也足以讓管飯抑製不住神經反射身體反饋,直接推開白天養手上的那把小刀,大口大口地開始乾嘔起來。
已經是強挺,自身體能早就見底的白天養哪扛得住管飯這一推,翻身摔倒在雪地上,還沒等她叫罵出聲,見管飯彎腰嘔吐,神色變換幾下,終於從狂躁狀態中恢複了少許理智,暗罵自己懷疑歸懷疑也不能直接掀盤子動刀子,況且自己家族遺傳精神病沒準在高壓下產生幻覺也說不定!
一念至此,白天養多少有些後悔,抓了把雪簡單擦擦臉,借助透骨冰寒徹底冷靜下來,勉力起身幾步來到管飯旁邊,忍著臉上瞬間綻開小血口產生的刺痛,歉聲道“對不起,我……我可能太過敏感了……你沒事吧。”
哪怕在管飯眼裡白天養貌美體柔任推任盤,冰天雪地中乍看上去還給她添加了幾分嬌柔秀美膚白發黑的動人魅力,一個女人在競技場關了許久又經曆了整日整夜沒辦法洗漱清潔的飛艇航行,更彆說還吐光了胃裡所有的食物,再怎麼看上去誘人犯罪,開口說話的時候,嘴裡身上的味道也絕對不會好。
管飯又忍不住乾嘔了兩口,深吸了兩口寒風,這才算壓下生理反射,努力從地上爬起來,沉聲道“我沒事,你說話小點聲。”
難怪老叔說管飯很快就會理解為什麼他與葉巧沒有興趣爭奪身體的控製權,換誰在實驗室那種‘空氣’清新完全潔淨沒有異味的地方生活過,驟然來到如此‘慘烈’的環境中,都會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砍下來。再加上在這具身體本身誕生時間並不長,還沒有被大破滅時代惡劣的環境所同化,嗅覺敏感到可以輕易識彆出電磁肌肉的焦糊程度,這種差異化自然被放大了數倍,感官刺激更加強烈!
如果是之前管飯待過的無名小鎮,下場酸雨後立刻豔陽暴曬,那酸爽……管飯僅僅是想象一下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自己現在都巴不得回實驗室裡躲清閒一輩子不出來。
‘嘿嘿,你小子後悔也晚了,每次放棄身體控製權的時間越長,重新掌控身體的時候五感刺激就會越強,你先扛著吧,我去睡覺了,有事呼叫老叔哦。哦,對了,窗戶紙既然捅破了,有些話還得跟你囉嗦,不想讓我跟老叔天天看大屏幕聽你的各類牢騷心聲,用力緊閉一下眼睛再睜開就可以了。’
默默記下老叔的辦法同時無視葉巧的留言,管飯自知還需要老叔時刻建議,所以他並沒有著急關閉屏幕,而是開始環顧周圍,先確認自身環境狀況。
大概是最終迫降的時候受到了山間風的影響,飛艇的殘骸側翻在略有些坡度的山坡上,半硬式的飛囊少了一大半,殘片散落四處,不少囊布碎片被冬風逐漸刮遠直至被風雪所遮蔽,紡錘型的吊艙一如預計的裂成三節,將六個人倆倆分開,除了白天養,其餘四人仍舊捆在‘各自’的吊艙內生死不知。
視線稍微放遠,目光所及之處除了蔓延到天際的山嶺之外便是茫茫雪原與同樣無邊無際的樹林,灰褐色的山嶺幾乎融入到同樣灰褐色的天際之中,樹林多少帶了點綠色,卻也是從灰色延伸出來,由於積雪覆蓋的緣故,不上稠密稀疏,隻是除了風聲偶爾呼嘯之外,再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山野樹林中沒有任何活物,多少給人無聲死寂的安全感。
隻不過,在這種地方想要活下去,恐怕也是件難事。
地形地貌管飯沒有絲毫印象,倒是一直盯著大屏幕的老叔給出了不太妙的提示,他覺得山巒的規模有些駭人,再加上這兩天葉巧反饋的消息是飛艇一直被吹向北方,按照鐵渣城的距離往北推算,很可能飛艇橫跨了舊時代所說的渤海灣,直接來到了首都廢墟的北方,至於飛艇具體迫降的位置,那就不好說了,畢竟這年頭山巒地勢連同海岸線的變化都非常大,直接套用舊時代的地理信息肯定不準確。
吊艙裡的散落的東西掃一眼其實就能看出來,給養肯定不多,消耗一空之前必須找到在雪原上生存的辦法,否則,茫茫雪原轉瞬間就會變成凶獸吞噬所有人,連半點骨頭都不會剩下。
管飯腦子裡轉著如何求生的念頭,嘴上直接道“我先去看看其他人怎麼樣,天養,麻煩你先檢查飛艇上的聚變電池是不是還能工作,無線電好壞都彆管,咱們用不上,如果可以,先把控製台上的輻射計數器接好,降落沒死,死在輻射病上就太冤枉了。”
白天養聽到管飯的話語裡開始出現更多的技術詞彙,又仔細瞧了瞧管飯的神色,似乎跟之前那個有事沒事說話都帶點笑聲的管飯截然不同,見管飯去檢查其他四個人,白天養隨便撕了兩塊布繞在手上充當手套,免得被尖銳物品刺傷,心底不禁暗自嘀咕自己是不是沒藥吃病情加重還是管飯確實有問題得了精神分裂。
任由白天養去折騰,管飯乾脆從前半部吊艙的破口裡鑽出來,先來到李敏碩與姚慧心身邊,要說李敏碩對姚慧心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來,自己傷的不輕,墜落的時候吊艙中部破裂,他倆連帶座椅都被甩到雪地上還知道將姚慧心護在懷裡,靠著他那一身肥膘,倆人外傷不少,從鼻口間的白霧判斷,呼吸心跳還都很平穩,隻不過管飯眼瞧著暗咬後槽牙腦門蹦出青筋明顯身上疼痛的李敏碩以及姚慧心那條略有些繃緊的腿在寒風中忍不住微微顫抖,反手也攥住了腰裡插著的匕首,他本想趁著對方暴起偷襲給個教訓,隨即又改了主意,這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冷聲道“這個節骨眼就彆想著窩裡鬥了,抱團活下來才是正經,如果你倆還想跟我分個你死我活,無所謂,大不了我再吃幾天人肉。”
再這個字用的非常好,尤其管飯用冰冷冷的語氣說出這段話,加上他之前跟食人族祭司學徒明顯稔熟,姚慧心有理由相信,隻要自己偷襲失敗,管飯與白天養的晚餐必定有著落了,暗恨自己一個研究所副所長,平日裡呼風喚雨卻偏偏虎落平陽被個試管人吃的死死的,還特麼是個催熟了一半的試管人,上哪兒說理去?!
恨歸恨,命要緊。
“好!我信你!”
說話間姚慧心已經從李敏碩的懷裡撐起上半身,後者終於慘哼出聲忍不住開始低低呻吟,顯然剛才強忍疼痛也讓他非常不好受,隻是想配合姚慧心的偷襲計劃才強自忍耐。
任由這倆自以為是其實根本拎不清狀況的家夥包紮處理傷口,管飯扭頭來到老疤頭與王平旁邊,這二位就比較倒黴了,他倆原本坐在飛艇後部,吊艙落地的時候雖說是平拍在雪地裡,力道應該是平均分散,偏偏吊艙後部碎裂的最厲害,連張完整的椅子都沒有,王平與老疤頭自然也被甩在了雪地上,要不是雪地足夠鬆軟,恐怕他倆此刻已經變成了兩張肉餅。
即便僥幸沒成肉餅,就看吊艙後部破損的樣子,管飯對二位生還的期望都不太高,他先瞧了瞧老疤頭,多少有些驚訝,老疤頭竟然還有氣兒?而且看樣子老疤頭隻是昏過去了,除了身上散發著一定程度的血腥腐臭味之外,老疤頭的脈搏跳動平穩,呼吸間也沒有破音,臉色固然不好看卻也沒有衰敗跡象,不得不說老頭確實命硬,傷成那個樣子又在飛艇上折騰許久最後摔了這麼一下,竟然還能活下來。
‘哼,老家夥能在鐵渣城混成顆銅豌豆,沒準對自己做什麼改造,命硬才是正常的,我建議你還是看看王平吧,他似乎不太對勁。’
聽從老叔的建議,管飯轉頭去瞧王平,頓覺心中一凜,王平看似神色平靜,臉頰脖頸處卻有數道皮肉翻卷的傷口,這樣的傷口安到任何人身上,疼也疼醒了,他卻依然閉眼不動,並且鼻口間也沒有霧氣飄散,明顯情況不妙!
管飯急忙蹲下身去探王平的鼻口,又摸了摸脈搏,馬上抽刀割斷了捆在王平身上的繩索,奮力將對方翻了個身,想按照老叔的指點做做心肺複蘇儘下人事。掃了一眼王平胸線下戳著的碎玻璃片以及他翻身後順著玻璃片滴答滲透的鮮血,都不用老叔指點,管飯便知道自己可以省些功夫了。那個破玻璃片多半是在吊艙迫降碎裂時飛濺出來的,好死不死地戳進了王平的心肺部分,而且恰好避過肋骨從下方斜插心臟,估計王平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便命喪黃泉。
真是令人意外,在場任何人都可能挺不過這次飛艇‘迫降’,偏偏是身手最好生還幾率最大的王平受創身亡,讓這個臨時團隊少了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助力,也讓管飯、白天養少了一名遠比姚慧心、李敏碩值得信任的同伴。
唏噓之餘,管飯沒時間端詳著王平如同熟睡般的麵容,利落地解開屍體的外套,將臂刀、配槍、飛刀、子彈都解了下來,扭頭瞧了瞧還在昏迷的老疤頭,毫不客氣地將臂刀與槍彈據為己有,至於飛刀他短時間內還玩不轉,留了幾把有空練練手,其餘的乾脆塞回那件縫著刀囊的外套裡,等下給白天養當護甲外套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