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恥!
年方十五的柔福帝姬捂著嘴巴,在窗邊見證了這一幕,她羞的麵若桃花,仿佛被人輕薄的是她一樣。
已為人婦,但也不過二十歲的茂德帝姬趙福金此時驚魂未定,鮫人已經跳下水不見了,窗簾也因為她本能的退縮而落下了,但她還沒從驚慌中緩過來,胸膛不斷的起伏著。
“姐姐,你沒事吧?”
趙多富反應過來後忙問。
趙福金深吸一口氣,壓不下渾身的火熱。
此時外麵各種聲音嘈雜,顯然蔡府的人已經發現了問題。
水閘處人可不少,有看守閘門的侍衛,有負責閘門啟閉的仆人,還有一些巡夜的家丁。
方才那一幕,趙福金不知道有多少被這些下人看了去,讓她不但羞惱,而且開始擔憂,她是宋朝公主,卻更怕人言可畏,今日的事情傳了出去,誰知道石井上會出現多少豔俗的傳聞,她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這一切都是那放肆的鮫人所為,但奇怪的是,趙福金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恨那個鮫人。
見妹妹問話,趙福金才稍稍冷靜,挺著依然通紅的臉叮囑道
“嬛嬛。方才的事兒,你一句都不要對外人提起,明不明白?”
趙多富點點頭,她看著比姐姐還要慌亂。
趙福金以為年幼的妹妹是被嚇到了,繼續叮囑,並且軟硬兼施
“若是說出去了,讓人知道你今日私自出宮,怕是要惹出麻煩!”
趙多富繼續點頭。
趙福金覺得妹妹應該知道深淺,也不在繼續勸阻。
畫舫已經開進了城外,蔡府水門處的呼喊卻沒有停下,趙福金此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心想那鮫人恐怕借機跑了。這些天過去了,蔡府對他不薄,大家都沒想過鮫人會跑,放鬆了警惕。沒想到今日竟然借著她的畫舫出水門,從水道跑了。
這件事說起來,她有責任,追究起來,她不怕擔責,反倒是有些擔憂那鮫人被抓回來。
趙福金擔憂鮫人會被抓回來,這種情緒她自己都說不出來。或許是同病相憐的同情心,或許是不知如何再見得羞恥心,或者兼而有之。
但有些人的擔憂,那就是天塌地陷的恐懼。
張三還在岸邊呼喊,剛才看見鮫人鑽入水下,他隻以為是鮫人的習性使然,一直在岸邊等著。可時間過了許久,他反應過來不妙,此時恐慌起來。加上水門那邊傳來家丁的叫喊,張三險些嚇癱了!
難怪鮫人遲遲不從水裡出來,原來是奔水門去了,畫舫出水門,鮫人也跟著出去了?
張三不敢相信這種結果,因為這種結果他承擔不起。
四散在各處的家丁都開始呼喊,整個後花園都亂作一團,反倒是園丁的屋子所在的角落安靜無比。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突然有一個黑影,從附近的岸邊伸出一隻手爬上了岸,一步一步朝小屋走去。
屋裡的女子還在熟睡,聽見門響都未曾醒來,直到床上響動,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老爺回來了?”
女子問道。
爬上床的,當然是李慢侯,此時他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什麼話都不想說,捂上被子就要睡覺。
女子又問了一句“外麵怎如此喧嘩?”
“睡覺!”
李慢侯冷喝一聲,嚇了女子一跳,再不敢說話。
女子自嫁給李慢侯,也就第一天驚恐無比,很快就發現這個河伯老爺和氣的緊,說話柔聲細語,斯斯文文,而且對她極好,好吃的都緊著她。雖然不是人,她也不嫌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河伯了就當河娘好了。
可今天河伯老爺的心情似乎不好,發火了。她頓時覺得委屈,而且勾起了所有不滿,卻又不敢發作,鑽進被子,捂著嘴嗚嗚哭了起來。
李慢侯聽見金枝壓抑的哭聲,他並沒有去哄她,他沒有心情,他更加委屈。
他現在委屈的想罵人,想打人,最想罵的就是他自己,最想打的也是他自己。他明明已經逃了出去,他都感覺到了自由,可是當看著水門緩緩落下,他躲在水下糾結無比,他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水門落下的那一瞬間,鑽進了水門,又回到了蔡府這個球籠。
他簡直就是個蠢貨!
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就為了這個女人不受牽連?他就親手葬送了得來不易的自由。
今日這種機會,以後恐怕都不會再有了。好像兩手空空走過柏拉圖的麥田,然後終身懊悔沒能抓住最好的愛情的情場浪子一樣,也許這輩子留在老蔡京府裡,或者死於這裡。
想著自己付出的慘重代價,罪魁禍首竟然還在一邊哭,李慢侯沒來由的氣惱。
“彆哭喪了!”
哭聲戛然而止。
可是花園裡的嘈雜卻一直沒有結束,直到李慢侯在懊悔中睡著,外麵都隱隱有各種聲音響起。
又一次在噩夢中驚醒,一群明火執仗闖入的家丁、護衛,伴隨著女子尖利的驚叫。
李慢侯這一次的起床氣無比的大,翻身立刻跳到了地上,他真的想打人了。
眼前是一群驚愕的麵容,其中不乏一些李慢侯熟悉的麵孔。
曾經在河上將他從水中撈起來的朱提轄也蔡伯都在,看守他的幾個家丁鼻青臉腫的跟在一旁,還有一些手持棍棒甚至刀槍的家丁和士兵。
蔡家是有士兵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蔡京是宰相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幫他看守府邸說的過去,他已經下野了,府裡的士兵卻沒人調走,才是他地位獨特的地方。蔡京雖然不做宰相了,但他頭上的虛銜還在,他還是太師,爵位更是高的可怕,乃是魯國公。最重要的是,他雖然倒台了,可是鬥敗他的主要是他的兒子蔡攸,蔡攸鬥倒他爹蔡京後,升到了樞密使,掌握著北宋的軍權,調兵正好歸蔡攸管。
蔡攸可以把他爹趕下台,但卻不能降低他爹的任何待遇,否則就是不小,父子兩可以政見不同,那是公事,可調走蔡府的衛兵,那就有些不講私情了,是會被認為不孝的。所以蔡府的衛兵過去有多少,現在就還有多少。
衛兵的頭領正是朱提轄,而蔡伯則是蔡府的管家。
可以說,朱提轄和蔡伯的實際權力,恐怕比蔡府裡絕大多數的主子都大,就好比小區的保安往往比普通業主權力大一樣。
此時李慢侯卻根本不買他們的賬,大聲吼道“乾什麼?大半夜擾人清夢!是不是看老子好欺負?!”
說著甚至就要上去揍人,這種情形下,揍人是不可能的,被揍的概率極大,就算被揍一頓,李慢侯也覺得很好,他甚至巴不得這些人把他打個半死呢,誰叫他蠢呢!
但沒人揍他,眾人不但沒生氣,反而鬆了一口氣一樣。
朱提轄悶哼了一聲,揚揚手“都出去!”
張三此時狂笑著,帶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連爬帶滾的撲過來,抱著李慢侯的大腿涕淚橫流。
他的兄弟李四這時候抱著門外的項圈、鐐銬爬了進來,站在李慢侯身前,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蔡伯捋著胡須,看了一眼躲在被子裡的女子,又看了看惱怒的李慢侯,微微擺了擺手。
“不用了!”
說完,蔡伯踱著步子走出了屋子。
所有人都走了,屋裡恢複了清靜。
隻有金枝還縮在被子裡嗚咽著,她被嚇壞了。
李慢侯所有的委屈、羞憤經過這一鬨騰似乎釋放了,坐在床邊拍了拍被子。
“好了,都走了,不用怕了!”
金枝瞧瞧掀開被子看了看,她就沒見過這種陣仗,嘩啦啦湧入一群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一般,舉著火把,拿著利刃,仿佛要擇人而噬。
看到人真的都不見了,她一下子鑽入李慢侯懷裡,反而哭的更大聲了。
第二天中午,李慢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有紀律性的跑去曬太陽,保持頭盔的電量了,一直躺在床上睡覺,說心如死灰有些過於沉痛,但他的心確實沒有生機,死氣沉沉。
那麼好的機會,他放過了,他仿佛放棄了所有逃生的希望,現在連動力都丟失乾淨了。即便立刻又有一個好機會放在眼前,他甚至覺得自己都打不起精神去逃亡。
蔡府裡依然有活動,竟然還有人想來看李慢侯,張三叫了兩次,李慢侯都沒搭理。他今天哪裡也不想去,對給那些權貴表演猴戲他天生厭煩。張三也不敢催,就讓他一直睡著。
金枝一大早就被李慢侯支走,一直到中午才拿著一個大食盒回來,裡麵裝著幾樣菜,其中有李慢侯幾天前就念叨過的東坡大肘子。
蔡府給李慢侯供應的夥食非常好,頓頓都有肉,大多是雞鴨魚肉,以及羊肉。羊肉可是上等肉食,下人們都吃不到的。但李慢侯就是不喜歡,他更喜歡豬肉。所以時常念叨,今天金枝就專門跑去找廚子做這道菜。
一邊取出菜肴,一邊嘟囔著。
“老爺,你不知道,昨晚啊,聽說府裡進賊了。”
進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