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恥!
一千兩黃金,李慢侯背不走,所以之前藏在了蔡府水池裡。
但這筆錢很重要,一兩黃金折合十二兩白銀,一兩銀相當於一緡錢,一千個北宋製錢,一個低級士兵的月餉才三百個製錢,用後世士兵工資3000塊錢來折算,一千兩黃金差不多可以算一千兩百萬巨款。
丟在蔡家水池裡自然是不放心的,剛才在後院碰見幾個地痞,更讓李慢侯擔憂。蔡府真的可能被抄家,到時候官府派人封門,派衙役看守,偷偷進出可能容易,但偷運一千兩黃金進出,太難了。
還不如現在趁亂帶出去。
想到這裡,讓張三他們繼續裝糧食,李慢侯往水池那邊趕去。
看著水池裡的假山,他估計了一下方位,金子並沒有在假山下,那太暴露了,萬一有人看重假山山石,豈不是把他的金子一鍋端了,所以金子埋在假山西北一百多米處,假山不過是個標記。
從水池直接跳進水中,朝標記的地方遊去。
突然前麵出現一個黑影,體積很大,如果這是在海裡,李慢侯多半會擔心碰到鯨魚。
在這水池裡,更多的是好奇,小心的朝黑影摸去。
那艘畫舫。
蔡京家的畫舫不止一個,但茂德帝姬那日乘坐的畫舫是最大的,這正是那艘畫舫。
今日逃走的時候,李慢侯在水池裡沒見到那些畫舫,還以為都被開走了。畢竟蔡京逃亡,直接走的是水路,他家拖家帶口,大批行李,缺不了交通工具。
沒想到至少這艘畫舫竟然沉到了水塘裡,沒人會莫名其妙沉一艘大船的,所以敏銳的李慢侯才摸了過來。
進入畫舫,裡麵很大,這本就是一艘大船。裡麵如同一個廳堂一樣,不過此時堆滿了各色物件,幾乎都是一些箱子。
李慢侯不由心跳,箱子都上鎖了,他掏出了潛水服裡的合金刀,成功撬開了一個三尺長的木箱一角。
銀子!
果然不出李慢侯所料,蔡家沉船是有目的的。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史實,金國南宋時期,北方草原霸主蒙古崛起,不斷進攻金國,金國皇帝下令遷都開封,遠遠避開蒙古人的兵鋒。到了開封後,下令發掘蔡京的廢棄宅子,竟挖出了兩百萬緡的財物。
李慢侯心想,這艘沉船裡的寶物,恐怕就是後來金國人挖出的兩百萬緡財物的一部分,沒想到蔡京一百年後還能為金國做貢獻,但現在這些寶貝,恐怕要歸李慢侯了。有了這些財物,可以讓他做很多事情,不需要借助官方的力量,也可以去花石綱哪裡找一找回家的路。
李慢侯又撬開了幾個箱子,有金銀,還有一些精美的官窯瓷器,都是些不方便運輸的物品。至於金銀,可能是蔡京家的銀子實在太多運不走,也許是蔡京還打算回來,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沉在了這裡。
誰能想到,蔡家從此一蹶不振,蔡京死在了南方再也沒回來,回來的蔡家後人,連同那個公主兒媳婦都被金國人抓到了黑龍江,這批財寶就此消失在世間,直到金人遷都這裡,才再次重見天日。
一會兒,一個身影爬出岸邊,正是李慢侯,不過他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出來。
“爺爺,都裝好了!”
此時張三他們也推著車子走到了這邊,要走後院,必經水池。
李慢侯爬出水池,重新脫下腳蹼、手套,放進頭盔裡。
跟他們走到一起。
張三好奇的問“爺爺。搶這些糧食,要怎麼發財?”
北宋開國兩百年,開封城也沒被圍過,開封人還真的沒什麼經驗。
李慢侯也不解釋“如果發不了財,我這袋金子就是你們兄弟的了。”
看到張三眼中不經意流露的貪婪之色,李慢侯知道自己剛才突然放棄帶走其他金子的決定是正確的。看過了蔡府留下了巨額財富,他的那些金子就不算什麼了,要帶走蔡京家這些財物,需要動用太多力量,得重新想辦法。
“得。都聽爺爺的。”
張三說道,接著推著車子出了蔡府。
一共四輛推車,每輛車上都裝滿了糧食。足夠他們這些人吃幾個月,到時候金兵就該撤走了。
還有一輛空車,金枝推著過來,上麵什麼都沒推,純粹是舍不得車子。
李慢侯拉住金枝,在她身上侍弄了一番,然後將她小心的抱上手推車,自己推著。
出了後門,一直沿著汴河,就能到張三家附近,這些東西,李慢侯都準備送到張三家裡去。他需要一個落腳點,讓他躲過兵荒馬亂的這幾個月,然後送金枝回娘家,自己也去找自己的家。
蔡京家在內城,張三家都快到外城城牆了,因此幾乎要穿過半個城市,開封外城周長三十公裡,長寬五六公裡,穿半個城而過,就得三四公裡路程。
好在街上此時行人稀少,該跑的都跑的,不肯跑的都心驚膽戰的躲在家中,沒有必要,沒人願意出門,街上反倒安靜了不少。
唯一的麻煩是去外城,要經過內城城門,此時每座城門都有禁軍把守,看情形皇帝和大臣們已經暫時達成了一致,政權上層穩定下來,開始有序控製這座城市了。這是好事,失去秩序的情況下,倒黴的隻能是底層。
經過城門的時候,幾個士兵過來檢查。
“都是什麼人,此時還敢上街?”
帶頭的一個小軍官問道,臉上充滿警惕,戒嚴的目的之一就是排查奸細,這也是敲竹杠的好機會。
李慢侯和張三早對過口風了。
由張三這個地頭蛇出麵應付,諂笑著回答“回軍爺話。小的們是給豐和樓送食材的,誰想掌櫃的關了張,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這不,白辛苦一趟。”
軍官冷哼了一聲,讓手下檢查,打開了一些口袋,確實是糧食,還有一些蔬菜,以及半扇豬肉。
軍官則徑直走向最後一輛車,車上就坐著一個女子。
“這也是送去豐和樓的?”
軍官問。
李慢侯學著張三的諂媚樣子“回軍爺話。這是內人,一直在城裡舅爺家。這眼看著兵荒馬亂的,就順道帶回鄉下去。”
軍官上前就要摸金枝,李慢侯連忙攔住,軍官瞪著眼睛。
“莫非是強搶的民女?”
李慢侯笑道“哪裡的話!”
說著手裡已經悄悄塞過去一陌銅錢(一百文)。
還低聲道“軍爺辛苦,內人怕生,高抬貴手。”
軍官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陌錢,挺意外竟然是足值的,一陌名曰一百文,實際上都不足數,各行各業的標準還不一樣,古玩行最坑,有六十文就敢串成一陌。軍官又看了看金枝兩眼,就是一個尋常女子,坐在車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擺擺手放行了。
走出城門,李慢侯才鬆了一口氣。
他的頭盔,手套等物都藏在金枝裙子裡,刀子則各自帶在身上,宋朝不禁百姓帶刀,倒也不怕檢查,大不了沒收了去。可是那袋金子,同樣藏在金枝裙子下的金子,卻不能給他們拿走。一旦他們見到,恐怕是不可能還給李慢侯的,平時也許可以,今天不會。
戰爭是軍人的節日,他們在這時候最危險,也最有權力。
沿河兩邊都是河房,大多高兩層,還有三層的。放在宋代,這些都是豪宅。
一條汴河,不但橫穿汴梁城,而且將黃河和淮河水係連通,有人研究過,汴河雖然是一條平緩的運河,甚至都不能跑大船,可是因為是將南北貨物都在這裡中轉,導致汴河的運量占了整個北宋水運總量的八成,也造就了汴梁城這個世界第一大都市。在汴河兩岸,不建豪宅才怪,因為這裡的土地價值就這麼值錢。
聽張三誇口,平時熱鬨的時候,這兩邊的河房占滿了鶯鶯脆脆的姑娘,好不熱鬨。感情這些豪宅,都是高端服務場所。
過了一座橋,這叫金梁橋,北邊連著牛行街,是橫貫東西的大街,因此這座橋平時人來人往十分熱鬨,橋兩邊常年開有橋市,他爹當年就在這裡擺攤賣草席。
往西繼續走了一段,兩座河房之間露出一個巷口,直接拐進巷子,往裡不遠就是張三的家了。
這種布局,讓李慢侯不由想起他在蘇杭地區常見的一些沿河小巷,那邊叫做裡弄。
張三家家門很小,開向小巷,但地皮倒不算小。進了門是一個院子,正對三間瓦房。
“家父就留下了這三間瓦舍。算是有個棲身的窩!”
張三說著,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一股驕傲,顯然能在開封這座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這樣一座宅子,他有他驕傲的理由。
一路上跟張三聊的多了,對張三家的家世背景也知道了一些,他三代以前是禁軍,禁軍雖然沒有明文,卻能父死子繼,人情社會的不成文規矩。到他爺爺輩,犯了事,被禁軍開了,這才成為普通市民。這幾間房是他爺爺和他爹年輕時候蓋的,但地皮是祖上傳下來的的。
三間瓦房,頗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屋瓦上長滿了瓦草,還有一間房的屋瓦有些塌陷。
眾人將推車推進院子。
然後張三殷勤的帶著李慢侯看房子“中間這間屋子是小人和兄弟李四住的。原本住西邊的,去年屋瓦漏了,也沒工夫修,就堆一些雜物。東邊這間,原來是家父住的。家父死後,一直空著。爺爺選一間?”
看著中間屋子裡張三滿屋的肮臟,還有什麼可選的,李慢侯就指了指東邊,隻能住他死去老子的房間了。
其他人搭手已經將糧食裝進了雜物間,都有些喘氣,一路將這些糧食運來,並不輕鬆。
他們都站在院子裡,也不說話,也不離開,就這麼看著。
李慢侯了解原因,遞給張三一錠金子“三哥。看著分分吧。”
張三笑道“要不了這麼些。不過既然是爺爺一番心意,我就代兄弟們收下了。”
接著招呼眾人,商議分錢。
金枝已經進了屋子,開始忙活著收拾,李慢侯也進去幫手,金枝卻不讓。讓他在一旁看著就成。
李慢侯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這屋子當真稱得上家徒四壁,一張破木床,上麵一張草席,除此之外,連一洋家具都沒有。
金枝一邊乾活,一邊嘮叨,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對自己男人嘮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