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的萬曆時代!
萬曆六年至七年期間,努爾哈赤在李成梁的庇護下,努力在建州衛發展自己的勢力。
同樣,在海參崴這邊,囊旺也沒有閒著,隨著大批的內河炮艇服役,憑借著超過這個時代的機動能力。海參崴的勢力範圍沿著阿穆爾河迅速向外擴張。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一座規模不太大的城堡已經聳立在金角灣,三千多人生活在這個小小的城堡裡麵,而支撐這裡運轉的主要以貿易為主,倒像是個貿易公司。
隨著炮艇陸續到位,奴爾乾都司在黑龍江、烏蘇裡江,圖們江流域設立了三個百戶所,每一個地方都有一個整編的百戶官兵駐紮在當地,修起了屯堡,還配備了這個時代最好的火銃和火炮。這樣控製的區域逐漸的向外擴張。
雖然跟努爾哈赤還沒有直接交手,實際上已經開始了暗戰,囊旺的目標很明確,第一步就是搶奪人口。海參崴所處之地是東海女真窩集部的勢力範圍,東海女真又稱野人女真、東海窩集部,一共分為薩哈連、呼爾哈、瓦爾喀、庫爾喀四部。
而呼爾哈部,是努爾哈赤所屬建州女真的老家所在。如今,留居原地的仍為呼爾哈部,而遷走的就是建州女真。這些野女真後來成為努爾哈赤滿八旗的主要兵源。
正因為如此,趁著對方手還沒有伸過來,海參崴多爭取一個兵源,努爾哈赤就會少一份力量。長此以往,建州女真永遠也不可能達到曆史上的規模。
最新投靠奴爾乾都司的忽刺修奴就屬於野人女真中的薩哈連部落的一支,曆史上他們就投靠了努爾哈赤,這次他們投向了奴爾乾都司。
薩哈連的總人口不過二萬五六千,大大小小的村落七八十個,卻散布在廣大的阿穆爾河流域,百平方公裡都看不到一個人,管理起來著實有些難度,因此,囊旺就采取了沿河往外設百戶所的辦法,以點帶麵,把這些村落聯係起來,在以經濟為紐帶,把他們牢牢地綁在奴爾乾都司的麾下。
……
萬曆七年五月七日,晴,阿穆爾河。
王興是庫頁島基地派來了一位軍事調查局的官員,這次他的任務是對阿穆爾河流域進行一次徹底的勘察,完善情報局的資料庫,建立奴爾乾都司人事檔案和完成轄區老百姓的戶籍登記。
“探索”號和“開拓”號這兩條漂亮的帆船在距離出海口不到二十公裡的地方逆流而上,阿穆爾河流到這裡河麵非常寬闊,這地方景色壯麗,優美。張嗣修完全沒有興致去欣賞這自然風光,他的注意力現在完全在這兩條船上麵。
這是兩條配備柴油動力的單桅帆船,張嗣修不知道這純粹是仿自後世著名的遊艇品牌遨享仕401,鋁合金的船殼,胡桃木的甲板裝飾,還有桅杆的自動卷帆係統和自動轉向的前帆,大大的簡化了人手操作。
喇叭形船體設計,以及延伸超過船體三分之一的台階,堅固的船體具有極高的速度潛力,並且在任何情況下均保持平穩舒適的行駛。在水線上方,甲板布局和超寬敞的內部空間,在這個時代的船上絕無僅有。
船上的空間讓人感覺遠遠超過它的尺寸。帆船隻有十二三米長,每條船上十五六個人一點都不顯得擁擠。它的布局巧妙,讓操作空間和休閒空間之間有著清晰的分界。這些就是這款四十英尺巡航艇的優勢。
帆索通向後方的兩個舵位,並向後延伸,為每位船員留出了一個寬敞艉肼的空間,在下麵是救生筏的專用空間。兩側的l形長條座椅沒有遮擋或是不便,因為吊索絞盤和主帆繩都位於船頂。
它有成角度的圍板,低矮的天窗和透明的側甲板,因此很容易從船首走到船尾。右舷的廚房裡有著寬敞的台麵,這裡可以大量存儲空間,滿足所有人的用餐。
在左舷則是大型的休息空間,配有餐桌和可移動的長凳,而在樓梯下方的桌子則了舒適的工作空間和大量的存儲空間。
強烈的空間感讓人感覺舒適,但是家具並非固定,因此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調整,“隨風而行”。船體設有大量舷窗,其中兩個朝著駕駛艙,艙口帶來大量的光線和順暢的通風,使內部空間格外明亮。
自打上船以後,張嗣修就一直沒有消停,他就像個好奇寶寶,在船艙裡鑽進鑽出,東摸摸西看看,還不時打開一些儲物櫃查看。在他的眼裡這哪是條船,簡直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
陽春五月,阿穆爾河流域天氣晴朗,風平浪靜。
午飯後走出船艙,張嗣修這才注意到,在右舷河岸的轉彎處出現了一座小村落,那裡向帆船駛過來兩條小船,船上坐著一些奇怪的人,高聲喊叫則聽不懂的話,手裡揮動著什麼東西。
現在距離還很遠,很難弄清楚他們手裡拿著究竟是什麼,直到他們駛到近處,張嗣修才看清楚是一些鹿茸和鮮魚。
“他們是想和我們交換貨物。”身後有人解釋說。
張嗣修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正是那個神秘的王興。這個人剛剛從總部調過來幾個月。給人的感覺就是沉默寡言,很少說話,性格也比較孤僻,讓人親近不起來。
王興和來人交流幾句後,船隊便放下風帆開始向右轉,機艙裡柴油機開始啟動,船長寸步不離船長台,機械師一直守在機艙外麵,這裡對其他人來講是禁區,哪怕張嗣修也不能例外。
離岸越近,探索號的航行越來越小心翼翼,好似摸索著在前進。水手們異常謹慎,因為這樣的地方容易擱淺。
帆船的吃水量是一米五,靠近村落的地方有時候水深達不到這個要求,如果不注意的話,甚至會聽到船骨擦過沙地的聲音。
張嗣修好奇地看著王興在船頭用當地的話語和小船上的土著人在交談,他們似乎很熟悉,談話的過程很熱烈,這時候的王興仿佛是換了一個人,熱情而奔放,不像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離村子越來越近,在當地人的指點下,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泊錨地靠泊。岸上沒有碼頭,堆積著一些光滑的巨石,人們隻好在這些巨石中間跳上跳下。
有階梯通向山上的村子,這些階梯是用木樁做成的,木樁的一頭埋在土裡,與地麵幾乎呈垂直狀態,因此在攀登的時候,兩手必須牢牢抓緊。
張嗣修穿著一身文官的服飾,不方便爬上爬下,處境真是令人狼狽不堪!當他向山上的村子攀登時候,忽然飛過來一團團蚊子把他包圍了。
黑鴉鴉的一片,他的臉和手被叮得火燒火燎,但是沒有可能騰出手來驅趕。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上麵的土著人發出一片哄笑聲。
張嗣修忍不住暗暗吐槽,自己乾嘛要跟出來找這份罪受?如果要留在這裡露天過夜,不在四周隆起篝火,就可能被蚊子叮死,或者起碼要發瘋。
村子不大,像梯田一樣沿著山坡興建,這是阿穆爾河流域尋常的一個小部落居住地。酋長的房子一般都建在最高處,很大也很明顯,一個看不出年紀來的壯碩老者,已經在大門外麵迎接。
王興和他熱情的用當地話交流,還大大方方的和對方擁抱了一下。老頭一副臟兮兮的樣子,頭發油光發亮,發縫間都可以看到虱子在鑽進鑽出。
見到這幅鬼樣子,張嗣修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心裡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見禮時,讓自己也去和他擁抱,那他真的會發瘋的。
還好,難堪的事情沒有發生。王興介紹他時,那位酋長恭恭敬敬的拜伏在地行了個大禮,表情非常的虔誠,仿佛像在拜一尊大佛。
看樣子是身上的明朝官服起了作用,張嗣修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滿臉堆笑地把對方扶起來,又勉慰了幾句。
不過他明顯感覺到王興嘴角翹起,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仿佛在嘲諷他你太虛偽了!那目光就像兩把刀子射在他的身上。張嗣修感到渾身不自在,臉上有些發燙。
酋長的房子依山而建,房子裡的住屋由一條小走廊分成兩半,左邊是議事的地方,右邊住著酋長一家。
進了大院,張嗣修看見了酋長的妻子和兩個女兒,他的妻子看上去比酋長還老,那臟兮兮的樣子比酋長還不堪。兩個女兒倒是打扮得乾乾淨淨,隻不過小姑娘被蚊子叮的滿臉是包。
進入議事廳,房間的牆壁上都掛滿了樅樹的綠葉,窗戶上繃著冷布,屋子裡熏著煙。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蚊子照樣有,而且不停地叮著兩個可憐的小姑娘。
牆上掛著把碩大的弓箭,古樸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熏乾的魚肉和不知名的獸肉掛得滿屋子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碩大的熊皮鋪在地板上,看上去很有氣勢。這應是酋長最值錢的東西。
“王大人,這麼多肉食,他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吧?”張嗣修小聲的問王興。
“嗬嗬,這個漁村在這些土著裡麵日子算是不錯的了,主要是位置好,離出海口不遠,交通比較方便。就是這些蚊子受不了。”
王興回過頭答完,然後又扭過頭去繼續和酋長熱情的交流。不時問一些問題,還拿出一隻奇怪的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兩個人嘰嘰呱呱說話很快。張嗣修聽不懂,隻好裝起了菩薩,正襟危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正在這時,一名海軍陸戰隊員直接走到了王興的身邊,小聲的道“長官。村子我看過了,百十戶的人家,有個簡陋的碼頭,還停著十幾艘木船,村子裡大部分是婦女和孩子……”
後麵的話就聽不太清了。
“嗯,很好。讓文書儘快登記造冊,然後組織人手,把船上要交易的東西搬下來。“王興吩咐。
“是,長官。”士兵行了個禮,轉身就走出了屋子。
王興轉過身向酋長解釋了幾句,這老頭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老人對身後幾個漢子說了幾句,這幫精壯的漢子也都變得滿臉的笑容,紛紛朝著他們行禮,然後起身離去,頓時屋子裡空了一大半。
酋長熱情的招呼大家吃飯,盛情難卻,大家吃好又在這裡用了一次午飯,主要是喝酒吃肉,大家倒也其樂融融。
吃過飯後,就來到了村子外麵。這個村子不算大,房子都是簡陋的土木結構,一幫婦女看到村裡來了客人,領著孩子從屋子裡走出來,好奇地打量著客人,尤其穿著一身官服的張嗣修身後跟著一幫大一點的孩子指指點點。
村裡的男人不多,小孩子卻真不少,大部分孩子都怯怯的躲在大人身後,瞪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的看著這些陌生人。
王興衝著幾個跟在張嗣修身後的熊孩子招了招手,然後拿出一把糖塊,滿臉大灰狼的表情,引誘著這群孩子。
終於有一個男孩子受不住誘惑,幾乎是衝過來抓了一塊糖就跑了,有了帶頭的,孩子們就一個個過來了。到底都是些小孩子,不一會兒就和王興混熟了,甚至還敢和他打打鬨鬨。
村子裡的大人們看到王興態度溫和,和孩子們相處的也不錯,也都欣慰的笑了。酋長連踢帶踹的把一群熊孩子趕跑,領著王興他們來到了很大的草坪,地上放了一些蘆葦墊子,大家席地而坐。
不一會兒,一幫村裡的男人抱著大包小包,酋長滿懷期待的看著王興,眼睛裡露出火熱的光芒。
張嗣修知道,北地荒僻閉塞,物質極度匱乏,隻能通過一些遊商來到這裡和他們交換一些生活必需品,所以這些土著也把官員走訪當成來交易的遊商。
王實看到這些人都非常急迫,就招了招手,很快船員就抬來了幾個大木箱。
撬開一隻箱子,王實從箱子裡拿出了一些商品,這是船隊特意準備的一批箭矢、鎧甲、矛頭、刀劍、魚鉤、剪子和針頭線腦等生活用的鐵器,數量最多的是細密的棉布,以及糧食和食鹽。
酋長和村裡的男人看這些東西頓時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王興笑著為他們一一展示,轉眼就化身為奸商,跟他們討價還價。隻過了一會兒的功夫,整座村子裡就亂了,就連各家的老娘們都在家坐不住了。
他們來到屋子的外麵,把每件東西擺在地上,哪家要是想換什麼,就把他帶來的山貨放在那件東西的前麵,要不斷的增加,直到王興點頭,交易才算正式達成。
一件做工精美的針線盒套裝,裡麵也就是一把剪子、一套各種型號的縫衣針、兩個頂針兒、一把錐子以及各種漂亮顏色的絲線,就能換一大堆的野生木耳、榛蘑,外加一大堆魚乾。
一把精致的小刀就能換一件貂皮,一把稱手的鋼製斧頭就能換一根老參,一副做工精致的板甲,竟然要用十張熊皮來換。
張嗣修是頭回跟著船隊出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他的眼睛都有些發直,口水都流了出來。
他伸手拿起剛剛用斧頭換回來的人參,看品相,在天津碼頭沒有兩千個銀元拿不下來,而在這裡換下來僅僅是把斧頭。蒼天啊!太坑了,這簡直是暴利。
旅途中的疲勞一掃而空,張嗣修頓時腰不痛了,氣也不喘,臉上蚊子咬著包包也不覺得有多難受。此時此刻,他神清氣爽。對後麵的航程充滿著期待。
看到張嗣修興奮勁,王興解釋道“張大人,這不算什麼。這些人手上貨物並不算好,因為他們這裡經常有遊商過來,很多好東西都被換走啦。他們屬於呼爾哈部落,也就是俗稱的魚皮韃子,比較接近於熟女真。
往上遊去,有很多瓦爾喀、庫爾喀的村落散布在沿岸,越往上遊去貨品越好。那裡很閉塞,屬於生女真,很少能見到外人。”
張嗣修拱拱手,問“原來如此,那為什麼遊商不去上遊呢?利潤豈不是更高?”
“嗬嗬,他們去不了,途中都是原始森林,到處是猛獸。而且那些生女真有時候很野蠻,動不動就殺人越貨。沒有誰敢穿越森林去和他們交易。我們不一樣,我們擁有這世上最先進的船,還有更強的武力。可以到達任何一個地方。”
王興似乎來了說話的興致,繼續說道“大明以前的奴爾乾都司為什麼會維持不下去,主要原因還是交通不方便,沒辦法直接和那些部落打交道,缺乏交流。
公子曾經就說過道路是國家的鎖鏈。如果不解決交通問題,很多地方時間長了就會被彆人占去,所以這次我們出來,不光是進行貿易,同時還要對沿途進行勘探,為以後的鐵路做一個規劃。”
“鐵……鐵路?”張嗣修有些不明白。
王興笑笑“有點像碼頭上的軌道。以後你會知道的,那是一種神奇的道路,隻要有了它的聯通,這裡將永遠屬於我們華夏,不過現在才剛剛起步,想要實現沒有十幾年是不可能的。”
張嗣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熱切的看著場中的交易,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